还没等他们看清棺中状况,周坎便沉声惊道:“湿尸?”
漆文图见张夭遮掩口鼻,也有样学样地捂着嘴问:“尸……什么?”
“湿尸是长年浸泡在棺液中,保存效果比木乃伊更好的尸体。”张夭一瞬不瞬地盯着棺椁,“在此之前,辛追是世界上保存最好的湿尸。”
“在……在此之前?你的意思是现在棺材里这具尸体……”漆文图在大量白气的间隙中,勉强看到尸体的样态,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我我我没看错吧,这尸体怎么长得跟活人一样,他的血管好像在跳!”
随着空气的大量涌入,棺椁内如同特效一样,再一次涌出大团的气体,整个墓室就像一块正在反应的干冰。
漆文图连连咳嗽,心惊胆战:“怎么还不让人夸了呢,您丫的能文明一点儿吗?”
话音刚落,面前飘动的白气忽然凝聚出模模糊糊的五官。再定睛一看,不是什么白气,而是棺椁中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和漆文图贴面对视,眼球是僵直的、冷森森的。
漆文图一瞬间懂了,什么叫死人眼神。
他使出这辈子最大的肺活量尖叫起来,下意识挥拳。
棺材对面,只听见张夭大喊一声:“拦住他!”
“对对!拦住他!”漆文图点头如捣蒜,心想还好两个祖宗都在这,结果下一秒他就一拳打在周坎掌心,对方顺力一推,漆文图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他崩溃极了:“什么情况!你们俩都被附身了不成?救命啊,尸体杀人了!”
他想到外面还有人,想把工作人员喊过来,但却迅速地被周坎捂着嘴扭到一边,周坎像抓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反剪漆文图的双手按在墙上,漆文图嘴里“呜哩哇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默默地想——靠,这一次是真完犊子了。人在这时候只有闭上眼,静静等待命运的制裁,顺便向上天祈祷,不要让自己死得太痛苦。
没想到等了一会,痛苦却没有降临。周坎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漆文图又哆哆嗦嗦地睁开条缝,见张夭还像先前那样,举着手电站在棺椁旁边研究尸体。至于尸体,好像从来就没坐起来,此刻人家安安静静地躺着,一点异常都没闹。
而刚才迷雾一般的雾气早就散了,墓室中又恢复了清明。
漆文图愣住:“我出现错觉了?”可是他双手明明还被周坎抓着呢,“老周,是你吗?”
周坎看他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不是我,是你爹?”
漆文图愣了一下,颤声喊道:“……爹?”
周坎这次连眼神都不屑再给他:“我儿子要是像你一样蠢,早就被我移出户口了。”
漆文图反应了一会,明白过来:“你俩刚才合起伙来玩我呢?!”
他刚想发作,却见一贯淡漠的张夭突然看着他,把手电照到他脸上,警告道:“在这种地方,我没心情跟你玩游戏。我希望你能明白考古作业不是你和驴友的荒野求生,你要玩,可以去找别人玩。”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漆文图刚才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又不明所以,也是闷了一肚子火。
他刚想反驳,就听周坎打圆场般问道:“你知道你刚才那一拳要是打下去,后果是什么吗?”
“我……我刚才不是错觉?”漆文图还处于懵圈状态,慢慢地理解到张夭为什么生气,“那玩意太吓人了,我又没见过这种事,条件反射地就挥拳了。刚才那一下要是打下去了,我不会犯个故意损毁文物罪吧……”
周坎尚有一丝欣慰:“上过学就是不一样,竟然不是法盲。”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阴阳怪气。”漆文图现在想想也是一身冷汗,要不是周坎及时拦住他,他没准就要去蹲局子了,但同时忿忿不平,“你们怎么都这么淡定?刚才那玩意是不是诈尸了?是不是?!”
白雾散了,墓室里诡谲的气氛就散去一半,漆文图大着胆子靠过去,愣住:“这还是我刚才看见的那具尸体吗?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还是产生了错觉?”
他刚才明明亲眼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坐起来,除了一对眼珠子死气沉沉像个尸体,其他所有地方都和活人无二。简直就像……有人现杀了扔进去的。
可是此刻,棺椁中躺的却是一具直挺挺的干尸,别说眼神不眼神了,尸体现在连皮肉都没有,就只剩下一副白骨。
张夭从始至终都在旁观这一切,她简洁回答道:“不是你的错觉。”
周坎在旁解释道:“开棺的时候,尸体确实是湿尸,这点我们有目共睹。但紧接着尸体在空气进入后发生反应,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发生肌肉收缩,就有了刚才的‘诈尸’。”
“如果不是错觉,这也太离谱了,再怎么说也不会这么快就变成干尸啊。不,这都不是干尸了,怎么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皮肤、肌肉,就全都蒸发得一干二净呢?”漆文图惊恐地自言自语,“太奇怪了,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那里面甚至连毛发都不剩!
“这个地方,奇怪的还不止这些。”尸体的左袖管是空的,张夭伸手摸了下森森白骨,冰冷,像冰箱里放了三天三夜的冻排骨。
最离奇的,是这具棺椁中根本没有棺液。那么尸体是如何保鲜的?要知道就算棺椁密封性再好,也和真空技术没有可比性,一切都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就是这一下触摸,张夭还来不及再仔细看看,那股熟悉的白气再次从棺椁中溢出来。这次张夭没再躲,她睁大眼睛看着白气从指缝中钻过去,下意识抓了一把,却是掌心空空。
不过一两分钟,里头的白骨全部化成水,棺底只剩一套衣冠。
刚才听到动静的勘察队工作人员赶过来了,见他们三人都围绕棺椁站着,安然无恙,便放心问道:“情况怎么样?刚才我听见有人喊的声音,你们都没事吧?”说罢捂着嘴干呕了一声,“好臭,这什么味?”
随即他盯着已经打开的棺椁,了然道:“这尸臭味,是我闻过最新鲜的。”
不用他说,漆文图早就想呕了。周坎虽然没做声,但从他紧锁的眉头就能看出来,他估计忍得也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