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尸体就好了，能帮我们确定棺中人的身份。”
张夭沿着第一层棺板的缝隙将藏刀插.入，找到机关后轻轻一撬，整个板子就卸下力来，斜向一边。但她对着手电筒的光看进去，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伸手一摸，不见尸体，又是一套衣服。
这回连周坎的推测都顺不下去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底下还是个衣冠冢？”
“而且，”张夭将深深压在底部的厚重绸缎掏出来，鲜红的颜色和纯金的头面明晃晃刺在人视线里，“是套嫁衣。”
底层的嫁衣和上层的素纱薄衣都是中原样式，而嫁衣上绣的不是传统的鸳鸯戏水，而是彼岸花，一种代表死亡和地狱的花种。换句话说，这套嫁衣是专门给死人赶制的。
两人沉默数秒后，周坎问道：“你有经验，你怎么看？”
那一瞬间张夭脑子里冒出好几个可能：“一种情况，这个墓室的主人是先前资料上提到过的‘公主弥’，也就是历史上从未记载过的扶升公主。去世时她年纪尚小，未曾出嫁，为了让她在死后的世界圆满，荒州王就将她的嫁衣埋葬在此，以托哀思。但是为什么要分两个隔层在棺材里？而且除了这一点，还有一件事很奇怪。”
周坎说出了最大的吊诡之处：“先前的资料指向性很明确，这里是荒州王的陵墓，而不是公主陵。或者是史官的耳室中资料记载有偏差，这里只是一个公主陵，那么这里就应该是主墓室，从这里出去之后，就应该直指主墓道，然后通往陵墓正门。”
“没错，否则就会出现悖论。”张夭继续推测，“假如这里并非公主陵，而是埋葬荒州王的皇陵，那就意味着至少在公主入葬前几年，荒州王已经开始命人赶制嫁衣，他为什么这样做呢？只能是公主在荒州王死前已经去世，所以荒州王才会有此举。可这里却没有出现公主的遗体……”
当然，她还可以假设很多种可能，为公主弥遗体的失踪找到一些看似合理的借口。可是种种可能性加起来，令张夭觉得——如果要这样编故事，巧合就太多了。而她是不相信在一个墓中会出现这么多巧合的。
耳室中年龄不符、看似是找人替葬的史官，史官笔下似乎对荒州结局早有预料的记载，一个属于公主却空空如也的衣冠冢……
公主墓的墓门因年久失修加上常年的地震，机关早已松动。周坎研究了一会后，轻松撬开。他站在墓室门口向外望去，手电筒照向一处更加空旷、庞大的墓室。穹顶上刻满华丽繁复的壁画和纹饰，几道横梁悬在四边，上面挂满价值连城的皇家珍宝，恨不得把能堆出来的财宝都堆出来。
墓室中间，九层台阶之上拱起白玉棺，昭示着墓主人尊贵的身份。
“啧，能在土里炫富的，才叫真土豪。”周坎一只手肘顶在墓门上，很想刻下“在此一游”，“我得告诉你，这还有个很……值得讨论的主墓室。”
“哦，我懂了。”张夭的想法得到印证，“所有的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公主的尸体不在是因为战争爆发后，她可能尸骨无存。而史官做好一切准备、书写好整个国家的历史后一同埋葬于此，荒州王提前数年命人赶制公主的嫁衣，所有的这些预备都是因为，他预知到了整个国家的命运，和自己的死期。”
张夭的脸在手电光束的映照下蒙着一层发白的光，让站在棺材边讲故事的她，看上去多少有些渗人。
这时，公主墓室的另一道门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顶上掉落的轰鸣。更要命的是，在那东西掉落过后，紧接着响起的是一连串物体被拖动的声音——那东西很沉，对方拖一下要缓几秒，接着周而复始。
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
周坎冲张夭勾了勾手，示意她转移阵地。他们来的时候没走正门，那道墓门就算被打开，也是需要时间的。
张夭才刚走到公主墓室，还没来得及探明更多情况，她犹豫地抿了下唇，争分夺秒地将嫁衣抖了几下，然后从里面掉落出一张纸，那上面画着一个女人。
不等她仔细审视，张夭就被周坎拽了过去，同时身后的墓门响起被撬开的声音。
好死不死，通往主墓室的门出了毛病，卡在一半无法关上。周坎无声地冲张夭比了个手势，他用绳子拉了个简单的陷阱，似乎就是要赌，外面那东西没这个智商避开陷阱，张夭拿着则拿出藏刀蓄势待发。做完这一切后，两人一先一后绕到白玉棺背面，熄灭手电。
随着侧边墓室的门被重重地推开，嗅到空气的烛火愉悦而轻快地跳动起来。头顶窜来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流，引起周坎的注意。
他抬起头，发现顶上正对白玉棺的位置，镶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背后有呜咽的风声漏进来。
周坎随之将视线落在四根横梁上，果然在其中发现了摩擦的痕迹，甚至，还有几道发黑的血迹。
——有人曾经从穹顶上面打盗洞进来，毫发无损地将上面的铜镜卸下，然后又吊在横梁上将镜子安回去。
谁会在这种地方打盗洞呢？而且还是以极这种高明的手法。盗洞打下来遇到阻碍物可能是巧合，但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将镜子原封不动地装回去，甚至可能中途还经过了一场恶斗，这一系列动作就不像是人能做到的了。
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恶斗呢？周坎忍不住展开联想——先前他解决的那只恶鬼，从功力来看可是吞噬过不少血腥。
这个墓室，倒是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刚才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似乎会说话，嘟嘟哝哝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突然，外面沉默了。张夭屏住呼吸，指了指白玉棺侧边的地上，无声地说道：“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