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外头墓室烛光昏暗,但光线还是不遗余力地从墓门缝隙漏进来,照在闯入者的身上,拖出一条细长的影子。
说起来,这里真正的不速之客其实是他们。而现在反客为主,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呢。
周坎这么想着,拉紧手中绳子。
身边传来细微的纸页翻动声,周坎回头,看见张夭的注意力丝毫不在闯入者身上,竟还在津津有味地欣赏从公主棺材里找到的画像。
那是个十分清秀的女人,年龄不大。画的笔法是中国古代传统的技巧,讲究传神不传形,一张平面的脸糊上去留给你大量想象的空间,其实对着那两个眼睛一张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再者说,对方是公主,说不定还有大量经由画师美化的成分。
模糊的环境下,张夭仔细辨认着画纸边缘的题字。那几行字小若蝇头,她都把鼻尖凑上去了,勉强才能辨认清楚那上面写的什么——是对公主身份的介绍,相当于墓志铭一类的意义。
公主名字叫“弥”,是荒州王“彤”的妹妹。此女自幼身材纤长高大,豆蔻之时已有寻常男子弱冠之年一般高,平日喜舞刀弄棍。可惜直至身殒时仍未能出阁,故与嫁衣同葬,以表慰藉。落款是一个叫“朔”的名字,不知是不是画师。
满纸都透着一股子别扭的怪劲儿。
首先荒州王的妹妹死了,在墓志铭上不是帝王题字,反而是画师题字落款,而且这份画像还入了葬,这是不合规矩的。其次如果公主是在战争前后死亡,那她死的时候起码有四十岁了,四十岁未婚配的情况在古代是几乎没有,而且也与画像上的年龄不符。退一步说,就算她是年少殒身,当时皇陵尚未建成,一般来说尸体也会被暂时留存起来,等陵墓建成后再正式入葬,遗体也不应该丢失。
这件事,是无论从哪里来看都说不通。
张夭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衣袖被周坎拽了一下。那个影子越靠越近,看上去倒是有个人的形状,不过脑袋像个肉瘤似的又圆又大,嘴部还夸张地突出来一截,怎么看怎么像哥斯拉变种。
她收起画纸,脸色沉了沉。该不会又是像牦牛那种被寄生的尸体吧。
僵持中,空气中突然涌出一丝微妙的焦味。伴随着烟花般滋滋啦啦的响声,周坎猛地扑过来揽着张夭滚出去,与此同时他们原来呆的地方也滚过来一只冒着火光的物体,噼噼啪啪地炸出火花。
他们愣了两秒,耳边“嗤啦”一声,眼前炸开耀眼的白光,那一瞬间张夭仿佛被人戳瞎双眼,陷入了短暂的失明。
那个高大的影子摇摇晃晃地站到棺材旁边,和他们隔棺相望。就在他继续手中动作时,冷不丁一个趔趄,怀里的东西燃着火光飞出老远,整个墓室都陷入令人致盲的耀眼白光中。
“照明棒?!”张夭下意识说道,但声音被刚才的镁棒燃烧声盖了下去。
“他绊倒了。”周坎手中的绳子刚才猛地绷了一下,而后响起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
张夭反应极快,从周坎手里抢过绳头,那根绳子在她手里状若无物,张夭拽着绳子一端,轻身绕着影子转了几下,还没等人看清动作,绳子早把那东西固定死了,分寸难动。
周坎睁开眼,只觉得视网膜上都是黑点。他凭借刚才的地形记忆,双手在台阶上撑了一下,抬腿踢在棺盖上。少说几百斤重的盖子受力滑下去,这要是砸下去就算是真哥斯拉也得头破血流。
谁知台阶另一面却响起熟悉的声音:“别别别!好汉饶命,我就是个路过的,我出去给你们烧纸!”
是个活人?声音还有点耳熟!
“报上名来。”张夭在黑暗中手下一紧,勒得那人连连咳嗽。
“要勒……勒死了,祖宗,喘不动气了……”
棺盖眼看就要砸下去了。
“留不留?”张夭看向周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