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碎骨跟着垮下来,张夭脚尖轻轻点了地,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坍塌形成的空间。
她反手执刀划出一道寒光,那人弯腰避过了,借着地形优势掣肘于她,将张夭双手反剪抵在洞壁上,捂住她嘴:“是我。外面有东西,别出声。”
张夭无声点了点头,周坎便将手松开。
难以形容的声响逐渐逼近,又慢慢远去,如同一只水怪在外面虎视眈眈,令张夭很想破开洞口一探究竟。
但她知道,现在是应该压下好奇心的时刻。
等到外面安静下来后,水流声便成为唯一的背景音。
周坎压低声音,奇道:“你什么时候买的藏刀?”
黑暗中无法看见她表情,但周坎知道,此时她冷冽的眼睛必定含着一丝嘲讽:“漆文图买的时候,我也买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周坎的语气充满关爱:“还好当年情报工作不靠他,否则我们现在没准儿还在旧社会挣扎呢。”
张夭回敬道:“不会,毕竟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良久,他们才敢重新打开手电。周坎攀上岩壁,探出一个脑袋,往远处抛出一颗石子,等了等,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而张夭从刚才开始,就感到自己脚下踩着的物质很奇怪,既不是松软的泥土,也不同于堆积的骨头,而是一种……非常奇异的轻盈感。就像踩在一堆灯泡的碎壳子上,稍微一用力,就会踩碎一滩,令脚掌微微陷下去。
她将光源指向脚下,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脚下是成堆的黑色虫尸。这些虫子大部分是食腐物种,但是此刻只剩下一层空壳,一层压一层地堆在地上,形成相当可观的数量。
张夭眼前闪过在墓门外看见的那个孩子的半身尸,浮现出一种很不好的联想。
周坎的速度更快,在她还没下狠心去验证的时候,他已然翻出包里的保鲜袋,套在手上抓起一只尚未死透的大蟑螂,从头顶扔了出去。
张夭:“……”
那只蟑螂因吃得太好,整个有成年男人手掌那么大,外壳和翅膀都透出隐隐的血色了。
不同于刚才用石子探路的寂静,这只蟑螂被扔出去后,机敏地扑棱了几下翅膀准备起飞,但未知的空间中有东西比它活动更快,猛地抽出一截干枯的‘手臂’将它卷走。数秒后,外面再次悄无声息。
张夭一言难尽:“这就是当代社会主义新天师?”
周坎理所当然:“我有什么办法,我很少和人正面刚。”
张夭挑眉:“那你一般都?”
周坎:“友好谈判。”
张夭失笑:“是谈得好就让对面倾家荡产,谈不好直接把人祖宗十八代送回老家么?”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也太不友好了。”周坎眼中闪过一道诡谲的光,“我向来是冤有头,债有主的。”
张夭举着手电往外晃了一下:“劳驾判断一下,那东西的‘主’,应该去哪儿找?”
周坎无声地指了指头顶。
张夭将光线晃上去,发现头顶全是那种黑藤,枝缠蔓绕。藤条间卷着各种动物的残骸,偶有吊在枝干上的腐尸。看起来他们倒霉地进入了这黑藤的老巢,而更重要的是,她和周坎身上都有伤口。
周坎跳下来,思考着外面的情形:“这里的蛇虫鼠蚁食腐,黑藤的食物链则要更高一层,以这些食腐生物和尸体为养料。这样即便是没有到达黑藤侵占中心的尸体,到头来养分也一样会被这些黑藤吸收,供它成长。看来失踪的那些人到底去了哪,已经能得出答案了。”
张夭想到在酒店时看的那则新闻,一直有个想法:“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这附近地震频发了。”
按理说,就算是地壳活跃处,也不应该像这一带附近有这么集中的灾情。而且这种震动和地壳运动有着微妙的区别,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你的意思是,黑藤?”
张夭点点头:“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它的‘枝叶’,但出现墓门那里的黑藤,明显是这些‘枝叶’的几十倍粗。一路走来这种东西都在我们周围遍布,有理由怀疑在地底深处还有它的老巢,那里恐怕埋藏着它巨大的躯干。经过长年累月的捕猎、生长,很有可能一部分土地已经被它驻空了。”
而随着黑藤每一次的运动,都会牵连起人间的灾难。她的判断,是基于那则隧道事故的新闻。他们来时的入口距离出事的隧道还有较长的一段距离,但是却在山谷中看到了许多具穿着作业制服、头戴安全帽的工人。死人当然是不会自己乱跑的,这意味着地形变动。
“可以说得通,但也有很多疑点,不是么?”周坎顺着这个思路,问了一句,“比如说,它的主干是什么东西,又从何而来。”
这倒是把张夭问住了。如果这玩意儿本质上就是个史前怪兽,那就只能让奥特曼上场了。如果它的最终形态是某种生长在地面上的植物,凭这东西现在在地下扩散的规模,也很难摸到源头。如果它生于地下、长于地下,那将它连根撬出来的想法更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