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坎用更大的力度阻止了她的动作，坚定地回握过去，他的脸在雾气中无法看清，但张夭知道，那一贯散漫的五官在此刻也必定是坚毅的：“不妨事，跟我走。五感可以随时随地关闭，也是种求而不得的幸运。”

张夭迟疑：“你不能吗？”

“自从天眼开了，就不能了。”周坎回道，“不过好在，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用场。”

阴气浓郁，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它们的猎物困在山上。但在层层叠叠令人作呕的气息中，还混杂着一丝新鲜的血腥味。周坎向那里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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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漆文图把车停在公路上，熄了火。左臂一道血口子被简单粗暴地包扎，他再次哆哆嗦嗦地点上烟，以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才发觉不对，他就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不开了。漆文图一边等，一边内心对周坎骂骂咧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天就要黑了，漆文图就是再冷静也忍不住开始发憷：“死孩子周坎到底还来不来了，再这么等下去老子不喂鬼都要喂狼……”

嘟哝到一半，忽然看到前面冒出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牵着手，向他跑过来。漆文图揉揉眼，一瞬间热泪都快涌出来了：“呜呜呜周坎你个老阴货，老子在这儿见鬼你却在撩妹……”

骂着骂着忽觉诡异——这雾浓到他连旁边三米开外的树都看不见，怎么可能看到十米以外的人呢？再定睛一看，哪来的周坎和张夭，分明是两只浑身血肉稀烂、头破血流的鬼在冲他飘过来。

漆文图头发都吓直了，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疯狂往座位上缩，心脏快要骤停的时候，突然又有两个影子破开白雾冲过来，这次是实打实的两个人。

熟悉的风平地而起，卷散了部分雾气，张夭掏出剩下的吉祥符扔到女鬼头顶上，空气凝滞了一秒，女鬼揭下符纸撕碎，狂怒着冲张夭扑过去。

张夭趔趄了一下，站稳：“哦，对你没用呢。”

漆文图：“……”她当这是现场收集试验数据呢？！

张夭面对无能狂怒的女鬼，轻巧地向后翻了个跟头避开，袖中滑出一柄藏刀，虚虚地划过去，逼得女鬼连连后退。

她的笑容渐渐浮起：“这上面沾了公鸡血，你怕这个？”

说罢忽地收起笑容，将阳气灌注在藏刀上，闪着寒光的刀柄上一下子燃起虚空之火，张夭干脆利落地砍断女鬼本就摇摇欲坠的脖子，那里面顿时黑气冲天，涌出大量席卷着无数小鬼的瘴气。

得到自由的鬼魅向山间涌去，雾气顿时又迅速聚拢，而周坎那边也结束了战斗，用朱砂写就的符纸在男鬼身上结成一张金黄色的网，包裹着男鬼一同化为燃烧的灰烬。

二人拍拍手向漆文图走来，漆文图点着烟问：“藏刀哪来的？”

周坎重新窝回副驾里，舒服惬意：“路过德吉大叔家，顺的。”

漆文图平复了一下心情，果不其然先对着周坎一顿痛骂，然后侥幸地说：“还好我机智，在你们来之前就把车停了，打死都不开。后来我听到我妈喊我回家的声音，差点就要下车跟着走了，后来想想不对啊，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我妈？我就把手臂划破了，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张夭想起刚才那个声音，脸色沉下来。那东西的确很会蛊惑人心。

好在一切都还算及时，把车开上去后天还没黑透。他们把车停稳，张夭则将藏刀物归原主，只是院子里空空的，似乎一直都没有人回来。

“这大叔不会也出事了吧。”漆文图下车，不放心地问道。

藏居背面靠山，但右前方百米开外就是悬崖，每天在这种地方来回，不能不教人担心。

张夭盯着院子里的鸡沉思了好一会，才回道：“这里的人安土重迁，几代都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既然能住下去就说明有办法应对。白天藏民多下山做生意，或是采虫草，大概一会就能见到人了。”

不过现在还不到采虫草的季节，张夭想到半山腰那个卖茶的大叔，隐隐察觉到什么。

周坎半天没有声音，张夭一抬头才发现他站在悬崖边，观察着什么。

漆文图连走过去都小心翼翼连抽带喘：“老周，你看出什么没有？要是没看出来，你不想回去咱们也可以先……先缓缓，不急。”

张夭也走过去，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道：“硬性条件不行，既看不了星象，也看不清地形。就算有墓，怎么定穴？”

但周坎只是静静地看着苍穹，天上风吹云游，隔着朦胧雾气，别有一番滋味。半晌说道：“准备一下，明天下山。”

漆文图懵了：“从哪下山？”

周坎踩踩脚下的土地，碎石滚落，悬崖深不见底，“从这儿。”

“你认真的？”张夭确认道，“这底下有墓？”

周坎也不能确定：“按一般的定穴方法，从山势走向来说不应该有。但是……”

他很少用纠结不定的语气，转折一出，事情必定不寻常，“有人定穴看风水、观星象，而我观气。”

漆文图追问：“墓穴的气，是不是死的，就像一潭死水？”

“一处好墓的选址，气不会是死的，而是相反，气越活，越说明底下有大墓。”周坎的言外之意是，这底下似乎有个大家伙，“至于和荒州有没有关系，单看他荒州王格局够不够大，会为自己选一处什么样的老家了。”

漆文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槽道：“气活，但聚阴养鬼，损成这样我靠，周坎，这别是上辈子你自己的墓吧。”

周坎往悬崖深处瞟了一眼：“你想先下去探路？”

“你爹才不下去，你爹明天都不跟你下去。”

以往寂静的山上突然聒噪，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土路上有人闻声而来，停在院子外面对他们注视：“说要来收古董的，果然是你们。”

他们回头一看，这不就是那个卖热茶给他们的大叔么？几人局促地冲他点了点头，德吉挥挥手叫他们进去：“来看看吧，这几样东西都是我去年采虫草的时候，从土里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