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吉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里面零零散散堆着几样瓷器,大多是碎片,有两三个还算完整,张夭便蹲下身察看。
“怎么样啊夭夭,是真古董吗?”房子狭小,漆文图挤不过去,站在后面探头探脑,如同一个好奇宝宝。
这话一出就让德吉不高兴了:“怎么,难道我还会骗你们?”
漆文图干咳一声:“不是说您骗我们,只是这些东西现在赝品也多,仿得跟真的一样,我也是不懂,瞎凑热闹的。还是让专家看吧。”
“我不是什么专家。不过……”张夭几乎只是看了一眼就得出结论,“还真是真的。”
“你确定?”周坎蹲在她身边,那里面完整的东西有一个碟子、一对马蹄尊,前者没有特殊标记,后者则印有官窑字样。
“你们听。”张夭将那对马蹄尊轻轻对碰,悦耳脆响如同钟磬相击,“这些瓷器制作精美、工艺高超,云纹延展,变化多样,完美符合景德镇青花瓷‘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磬’的特点。如果说产自庆陵年间,我认为是完全对得上的。”
真假的?漆文图一脸不可思议,她刚才分明还没上手就断定这些是真品,后来的解释怎么看怎么像在找补。
“如果是真的……”漆文图说,“那不就意味着庆陵帝的军队当年就是折在这块儿的?”
这件事情德吉就有发言权了:“你还别说啊,年轻人,我们这个地方一直都有传言,说是庆陵帝带兵打过仗的。”
漆文图更加摸不着头脑:“可是打的是谁呢?难不成真是荒州王?”
“这就难说了。当时西南也有膺王割据,边境难安。”张夭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但不管他打的是谁,另一方总会留下证据,不会只有中原一方征战的痕迹。”
张夭说到这里,眯了眯眼。除非——与庆陵帝作战的,真是所谓的“鬼魂”。
“这是好事,说明我们的方向没有错。”周坎起身道,“那你联系研究院?我和小七准备明天下山的东西。”
张夭点点头:“好。”
此行如果顺利,他们后续将见证更多古物的出土。她已经将此事转达给骆海桑,后续会有专业的鉴定人员过来检查和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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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德吉得知他们要从悬崖下山,心有惴惴:“你们可要注意安全,这下头是个深沟,谁也没有去过,连我们当地人都不去的。”
张夭换上防水防寒的户外靴,周坎也把他那件骚气的名牌羽绒服换成了冲锋衣,二人站在外面探讨了一阵,张夭回头问德吉:“大叔,这里的悬崖形成应该不久吧?”
悬崖边缘几乎没有自然风化的痕迹,看起来就像一块蛋糕被人掰成两半,裂口十分生硬。
德吉正在院子里喂鸡:“一开始是没有这么大的裂缝的,前几年地震给震开了,形成这么一条深沟。”德吉说着,走过来参观他们的“大作”,漆文图正在吭哧吭哧装缓降设施的固定器,“你们可真要小心点,这下面,不知道到底有什么。”
“哈?”漆文图在寒风中累出一头汗,“您从刚才就说下面不知道有什么,这下面到底是有什么啊?难不成有七个美女蜘蛛等着我下去洗澡,好收走我的衣服?”
德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而在另一边观察地形的张夭和周坎已经发现了不对劲。那悬崖上有一处挂满干涸的血迹,因为风吹日晒已经发黑,所以昨晚谁也没有发现。今天一看,不免惊悚:“大叔,这石头上风干的血痕,是怎么回事?”
面对周坎的发问,德吉还是那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是我真的不知道底下有什么。以前我家院子没有这么小的,我在里面养猪、养鸡,还养了只藏獒看门。后来有一天开始,我院子里的牲口越来越少,家里人都怀疑是猛兽上来把动物叼走吃了,可是每次有动物消失,地上都会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一直延伸到悬崖下面。难不成是蛇么?我觉得憋屈,就问老乡借了只藏獒来看门。可是又有一天我起来发现,连藏獒也没有了,悬崖边上的血是新鲜的,别说狗叫了,连个狗的骨头渣都没见到。那可是只成年藏獒啊,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它连挣扎都不挣扎、叫都不叫一声就没有了?我们都想不明白。后来就把院子缩小了,隔一段时间就请喇嘛上来做一下法事,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从来没有解决过。那个东西一直存在,也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漆文图听得后背发凉,固定好设备之后问道:“这也太危险了,您就没有想过换个地方住吗?”
“换到哪里住?从我的阿爸年轻时我们就在山上定居,国家倒是搞过统一建房,但是政策还没落到我们这一片,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呐。”德吉说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再说就算那东西来吃人,老子倒要亲眼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吃了我那么多牲口!老子的损失去找谁说理去?!”
漆文图锲而不舍地动员:“那肯定还是命重要啊,您何不让儿女帮您在镇上直接买一套新房呢?”
德吉如同地铁老爷爷看手机:“孙子现在在成都念中学,吃饭住宿都是钱,再过几年要读大学了,哪来的那么多闲钱哦。”
周坎已经不想面对漆文图的幼儿园发言了,他正在和张夭商量:“怎么样,还下不下?”
张夭向悬崖下看去,却看不穿层层迷雾:“箭都在弦上了,哪有不发的道理。”
下山之际,就连漆文图也不再有心情闲聊。他一一清点好装备,分出每人一份的溯溪包,固定好动力绳和安全带后率先试水:“你们攀岩经验不足,我先下去给你们踩点,尽量多装几个快挂以防万一。半小时后你们就可以出发了。”
漆文图说完,腰上绑着一圈红红绿绿的快挂荡下去了。周坎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当心着点,生死自负!”
说罢戴好安全帽和防滑手套,检查自己和张夭的安全装置:“攀岩学过吗?”
张夭很想说没有,她以前都是直接找根绳子往下吊的,吊到一半绳子断掉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运气不好的时候险些摔成高位截瘫也不是没经历过,但她最后还是较为委婉地说:“没有培训过,但有一点实战经验。”
周坎微讶地看了她一眼,教她简单的技术:“那着力问题应该不大,一会你先下,在遇到快挂之前把你的应急绳和我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