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前，张夭在楼上收拾东西。等她去大厅的时候，远远便听见周坎和漆文图在争执。

周坎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等漆文图一顿输出结束，淡漠地笑道：“那你自己回去好了。”

漆文图气得不轻，张张嘴要反驳的时候，看见张夭正在走过来，便闭上嘴把话咽回去。两个人扭着头各走各的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对方。

张夭自然也懒得过问，拎包上车只管盘算自己的计划。

等车开到山脚下的时候，日头逐渐西移，山间雾气浓重。张夭因吃上次意外的亏，不想再把命押在一条退路上，打算自己另摸索一条路，爬上山看看情况。料想周坎在车上坐镇应该没问题，就叫停道：“你们沿继续开，我沿当地人走的山路上去，我们在山上会合。”

漆文图探出半个脑袋瞄了一眼，那山上全是土路，张夭的腿脚工夫不错他知道，可有盘山公路她不走，非要11路上山，这不是闲的吗？结果副驾车门响了一下，他一回头看见周坎也带着登山杖下去了。

漆文图这个火一下就冒上来了，他不耐烦地从车里探探头：“你俩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可就先上去自己扎营了。”

周坎语气淡淡的，但傻子才看不出来他在置气：“让他去，这山上大雾说起就起，怕不是有水鬼挡路，等着有人来好作妖。”

张夭戴好帽子避寒：“他可是你兄弟。”

周坎头一回在她面前露出不耐烦：“我说过他是我兄弟么？他是钟白晞的兄弟，跟我没半点儿关系。”

漆文图气得半死，摇上窗户一溜烟开得没影。

张夭和周坎节省体力，不再互相搭话，一小时不到一口气爬上半山腰。张夭倒是还行，但看周坎的高反稍微比她明显，再加上听说他自小身体就不太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不好法，中途遇上茶水驿站，她就提议停下来休整。

说是茶水驿站，其实就是在半山腰搭个草棚，里面提供热水、酥油茶和红甜茶。张夭要了两杯甜茶，一杯递给周坎。两人都觉得兑水兑得没什么茶味，不过好在有杯热水能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周坎等气喘平后打听：“叔，我问一下，这里离山顶还有多远？”

头戴麂皮藏帽的老人眯着眼抬头，估摸道：“还剩一半吧，你们年轻人爬得快，最多一个半小时就能到了。”

他说一个多小时，放在张夭身上就是一小时都不用。但听老人接着说：“你们两个小情侣胆子很大啊，这个时候到这里来约会，这一片都没什么游客敢来了。”张夭被呛得连连咳嗽，老人也没给她插嘴的机会让她否认，“还好你们是爬上来的，没有开车，一会赶紧赶在天黑前下去，还是平安最重要啊。”

周坎喝完，不经意般抹了下唇：“开车怎么了？”

“开车上山，有去无回啊！光是最近半年从盘山公路上冲下去的事故，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公路上的护栏都被撞毁了好几处，你们来之前不看新闻？”老人说着，细数起盘山公路上的意外。

张夭也不提这茬，心里倒数三二一，就等着周坎自己屁股上长出钉子。

果不其然，不一会他就坐不住了，掐完一卦，嘴里念念叨叨：“坏了，漆文图这小子要出事。”

张夭抬抬下巴，佯装好奇：“什么卦？”

周坎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否卦。”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至否大吉。”

周坎淡定地给自己找补：“此一时彼一时嘛，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啧，这人死要面子，得给他递个台阶。张夭没忘记正事：“还有个事跟您打听，德吉大叔一家是不是住在山上？”

老人靠坐在凳子上，奇道：“你怎么知道？原来你们是来找德吉的？”

“找他有点事。”张夭仰起脖子，把温热的甜茶倒出底，盯着杯底的茶叶沫端详了半天，突然笑了一下，“走吧。”

周坎缓缓起身：“去哪？”

“找你兄弟。”

周坎垂眸，往她喝干净的杯底看了看。茶叶组成一方图腾，如果他没记错，这在占卜里头叫“死亡预兆”。

-

山道没办法从中间通到盘山路，张夭和周坎只能加急上山再回头去找漆文图。到了山顶一看，果然不见漆文图的车，只看见一处简陋的藏式房屋在逐渐狂放的山风中飘摇，几只家畜不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周坎过去看了一眼：“里面没人。”

他们不再耽搁，几乎是小跑下山，越往下走雾气越浓，到最后甚至连身边的人都看不见了，比红磨镇的状况还糟糕。

一片浓白中，张夭听见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是个女人。

——“小稚，你回来了？”

——“到这里来。”

——“我好想你。”

张夭的脚步缓缓停住。她明知道那不是真的，可就是想回头看一眼。

如幻境般的烟云包裹着她，从浓雾中伸出一只手，果断地拉住她：“幻听了？别上当，有没有办法关闭五感？”

张夭默默地把孔雀翎戒指拨向掌心，刹那间一切幻觉和鬼影烟消云散。周围的雾气好似只是平常的雾，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她低叹着将手抽出：“算了，这样难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