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骆海桑肯定道。

“我以前看过他的书，但像邓老师这样的大牛，我还没有机会与他交流过。”

“那就奇怪了。”骆海桑喃喃自语，“本来在拟定这个项目时，很多老师都觉得你太年轻，派你过去不妥。但邓教授居然亲自出现在视频会议中，鼎力推荐你负责这次的实地调研。”

一种究极疑惑的感觉顿时笼罩张夭：“可是我这几年也没参加过学术会议，也没有写过论文，按理说，像邓老师这样的学者是不可能关注到我的。”

骆海桑也陷入了沉思，最后只能认为是张夭太优秀，当年那件事在考古界的传播度又过高，所以邓玉良就通过其他老师听闻了张夭的消息。

张夭怀着满腹不解，搭上了回村里的公交。她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思索这趟行程。公交车悠然地转过一个弯，慢慢驶离四环，经过一片尚未完全开发的小商区。

之前听到消息说要发展这一块，不过近两年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下来了，许多店铺都处于未完工状态，也有不少刚开起来就倒闭的。就在这种一派荒凉的景象中，街边最角落里居然还有一家小破店坚强地挺立着，张夭赞叹地看了一眼店名：文房四宝。

“……”这年头，还有人会在实体店买文房四宝？而且还是在一家四环以外、马上就要消失在五环尽头的店？好家伙，店主怕不是来给开发商做慈善的。

店里不知道是老板还是员工，大过年的穿一身黑，虽然那件长衫上非常低调奢华地绣着讲究的金丝暗纹，但依旧不能遮住衣服里装的人一派草率——他正在门口挂灯笼，仔细一看像是用红色颜料在宣纸上刷的，水渍还没干透。由于缺少骨架，挂在门口风一吹轻飘飘的，就差把“阴间”两个大字吹到顾客脸上去了。

“…………”

趁着公交车停在路边，张夭好奇地托着腮打量这家店，挂灯笼的人似乎什么都没意识到，干完活后满意地拍了张照片，回头往公交车这边看了一眼。张夭和他对视了足足三秒，直到公交司机一踩油门冲出去十来米，她才反应过来——这个看起来脑子不好的男的，不是天街那个“神棍”么？

张夭想到他就觉得离谱，这男人没有半点生意人的样子，要不是靠一对出挑的桃花眼撑着气质，就冲他这副“爱算不算”的架子，摆摊五分钟就得被人举报拘留两小时。富二代主动跪求被社会毒打也不是这么个求法，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最重要的是，张夭看到他就不自觉地厌烦，按理说他们之前应该没见过，更谈不上过结，可是从心底生出来的烦躁却令她难以无视。不过，他们以后想必也没机会碰面了。虽然骆海桑一再嘱咐，但张夭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她这次一走，往好了说几个月后回京还能撑起个人样，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尸骨无存。

大约一月后，张夭收拾东西时，凌厚春始终放心不下，再三确认她的心意：“你真的要去？立刻就去？不等等了？要我说，有些事忘了就忘了，那是上天的意思，说不定忘了反而是好事儿呢！你管过去都经历过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过好现在就行了呗。”

张夭皱着眉头，摸了下心脏的位置，然后拳头在胸口攥紧：“凌叔，你别劝了，我都想好了。”

她带着仅有的一个大背包走到院子里，最后打量了这方狭窄却给了她无数温暖的天地，冲凌厚春摆摆手，道了句“回见”，留给凌厚春一个踏出院落的背影。

凌厚春一直追到门外，探出半个身子高声喊道：“我给大志打电话了，让他在那边等等你，到时陪你一块去！”

张夭转过身，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说：“我自己的事儿，就不牵扯别人了。大志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让他呆在家里给你打下手吧。”

凌厚春上了年纪，跑不了外出的工作，唯独传承着一门木匠的手艺，勉强能填饱肚子。

凌厚春拗不过她，知道她要是不想让人跟着，有一万个办法把人甩开，“那让他送你到目的地，然后就回来！”

这次张夭笑了笑，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