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帮不上忙,只能在原地干着急:“大过年的,街上都堵得像一锅粥,就算打了119,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啊!”
“我想也是的。”张夭沉吟道。
反光男那边刚挂掉电话,已经是满头大汗。相较之下,他的神棍朋友周坎倒是镇定:“18层,跳下来能留个全尸,就算她是积德了。”
反光男立刻回怼:“你能不能盼点好?”
张夭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握成拳。她迅速扫视了街面上的店铺和所有杂物,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写字楼下的一个床品摊位上。
倏然,那道红色身影纵身一跃。刹那间,汽车驶过的机动声、人们交谈的嘈杂和尖叫、小孩哇哇大哭的声音,一切交织在一起,直冲人的脑门。在这其中,周坎捕捉到一丝幻觉般的铃铛脆响,下一秒狂风大作,风势迅猛得让人睁不开眼。
一个摊位上的鹅绒被纷纷散开,被大风卷到半空,厚实的被褥在自然的力量中显得是那么单薄,就像孩童手中易碎的纸飞机一样。
那些被褥一层卷一层,好巧不巧,“pia”地一下糊在了那个红色的身影上。就连那跃下的女人都似乎愣了,在空中停留了半秒,紧接着仍像铅球般直直坠落。
——来不及了。
大人纷纷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
周坎中指和拇指捏紧,中间严丝合缝地压着两枚古铜色钱币。随着极其细微的“嗖嗖”两声,盘旋而起的狂风被金属切割,发出尖锐的气流声。
写字楼中间某层的护栏毫无征兆地断裂,像一只只坚实的手臂般拦在女人下坠的轨道上。有人掏出手机拍视频,屏幕上顿时出现了诡异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画面——被厚重的被子裹成球的女人又被护栏撞了一下,在得到缓冲之后继续下落,但突如其来的狂风却一阵猛过一阵,如同龙卷风一般将女人重新托起,直到两三分钟后才缓缓落地。
等119赶到时,女人居然只受了一点剐蹭的轻伤。而看她的神情,居然像是如梦初醒,急救人员向她问起刚才的状况,女人竟一无所知。
众人惊魂未定,警察很快赶来维持秩序,并对女子进行一系列专业的后续测定。
张夭盯着写字楼护栏中嵌入的铜黄色光泽看了一会,移开了眼神。她在低头看手机,神情匆忙。
但周坎打量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
刚才那阵莫名其妙的风吹起来时,拂动了张夭的围巾。她的眼睛虽然常带笑意,但只有在看到她那始终紧抿的双唇时,才会发觉原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任何人笑过。那对看似笑起来的眼睛,像极了某种刻意的程式,充满着对世人的嘲讽。
张夭终于翻到早上看的那条动态时,整个人心凉了半截——这个红衣女人,长得和现场工作照里的一个工作人员一模一样,估计就是那位网友的“叔叔的儿子的小姑的亲外甥女”。
头皮反光的壮士被刚才的一幕吓愣住了,回过神来以后往周坎摊位上看了两眼,忽然来了灵感:“我的妈呀,难怪刚才一瞬间我觉得那么邪门儿,你这卦起的,蛟龙穿天,这是有妖啊。”
周坎低头一看,原来他刚才随手扔了个夬卦出来。他懒洋洋回道:“看了个皮毛就想断卦,吃你的盼盼法式小面包吧。”
“盼盼法式小面包怎么了?我自己蘸奶油浓汤,你别吃!”
周坎再一看,身边的摊位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一盏小红灯笼还挂在摊位上方,像一只随风飘荡的红色眼瞳。
经过一场闹剧,市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所幸有惊无险。
反光男捏了一把汗:“幸好那女的没事,要不你没准又要多一笔业务。不过老周你说,她大年初一不在家包饺子,穿一身红跑出来跳楼是什么意思呢?”
周坎手指摩挲五帝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七,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比如——铃铛响的声音?”
反光男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啊。再说就是真有,刚才周围吵成那样,噪音分贝就跟一万个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似的,我也不可能听见啊。”
他见周坎像丢了魂一样,觉得不对:“你又听见不对劲的东西了?我怎么觉得今天有点邪呢?那个跳楼的女人邪,在你旁边摆摊画画的那个也邪……”
周坎摇摇头,刚想开口,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交谈:“小哥哥,你会看手相吗?能不能帮我姐妹看一下呀。”
二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泼辣女生站在摊位前,身后跟着一个内向些的女孩子,和周坎对视一眼后,就慌张地移开了眼神。
她们嘴上说着想看手相,却早就打开了微信扫一扫界面,等着和周坎套近乎。
周坎温和地笑了笑,收摊收得却比谁都快:“不好意思,我下班了。”
女生睁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像她这样的美女也有被拒绝的一天:“这才几点啊,里头电影刚散场呢!”
对方却只是不急不忙地露出左手,似乎真的抱歉极了:“我刚才不知被什么划伤了,现在打算去医院,有缘下次相见。”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你说的……”反光男那叫一个纳闷,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就要去医院了?他拉过周坎的手一看,果然看到手背上一道血口子,虽然不是很深,但也在汩汩冒血,“老周,你这是什么时候划的?你这儿也没有锋利的物品啊。不行,这得赶紧包扎。”
什么时候划的?他也不知道。周坎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手背上的伤口就像信号一般,一阵一阵地疼,警告着他。
周坎丢给同伴一个眼神,后者顿时心领神会:“不会又是……”看到周坎微微点头后,他便立刻帮着一起收拾,不忘给两个女生点头赔笑。
就算是这样,被晾着的女生还是盯着两人的背影,怒气冲冲地说:“拽什么啊,一个臭算命的,别让我再碰到你!”
内敛一些的女生拽拽闺蜜的衣服:“你小声点,背后说人都让人家听见了。”
泼辣女生音量又高了一个度:“怕什么,我就是要让他听见!出来做生意的架子摆得比谁都大,怪不得到现在还是个神棍,一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这些话,周坎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他还没说什么,倒是他的兄弟漆文图替他犯起了尴尬症,安慰道:“老周,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那就是两个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