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上热闹了一阵，眼看时间临近中午，顾客一窝蜂地扎堆去吃饭，许多摊位前便又变得人影寥寥。只有张夭这里却一反往常地排起了长龙，等着让她画上一张素描。这场景自然是很吸睛的。

几个路过的吃瓜群众啧啧称奇：“不就是画画吗，也能排这么长的队？这得是吃饭过了多少号才来这画画啊。”

后排有个小姑娘听见了，眨眨眼道：“你没看到，她画得可好看了，跟真人一样！不，应该说比真人还好看。我刚让她给我画了一张，实在太喜欢了，我要再让她帮我闺蜜也画一张！”

那张画纸上的人明明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却说不出的灵动，好似下一秒就要变成一个能自动播放的短视频一般。尤其是人物的眼睛，是那种仿佛会跟人对视，甚至能回应情绪一般的有神，看多了还有点细思极恐，谁见了这种画功都要啧啧称奇。

张夭耳朵动了动，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附近的人都能清楚听到：“要帮朋友带的，把照片给我就行，画一送一。”

话音一落，队伍眼看着又长长了一大截。张夭动作干脆利落，十分钟就能画好一张，收费不高，关键是质量还在线，这简直和过年送福利没有两样，羊毛哪有不薅的道理呢？

旁边的摊主是个大姐，也忍不住想过去排队，却不解地劝了两句：“我说妹子，这里摊位费一天下来可不便宜啊，你就算想薄利多销，这要画多少张才能赚回本啊？”

别的不说，光看她这一天下来笔不离手，画一送一的，还有她看到哪个路人顺眼，直接把人喊住叫过来免费画的，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个傻子呢，还是富二代来体验生活的。

张夭口鼻都掩在厚实的围巾下，露出充满笑意的眼睛：“你那份不急，你想要的话，等收摊人少的时候我送你一张。”

大姐忙不迭地道谢答应了，看女孩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心想兴许是美院的学生，出来练笔呢。

张夭一边笔耕不辍一边和顾客闲聊：“这画带回去就收好，留作纪念可以。但若没有胆量，可不敢挂在家里。”

面前的男高中生愣了愣：“为啥？”

张夭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我怕你起夜的时候，看见自己对自己笑。”

男生思索了几秒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围成一圈看热闹的高中生集体发出嘘声，嘲她还拿吓唬小孩那套来开高中生的玩笑。

张夭眼里的笑意却一瞬间消失：“不信？那就试试好了。”

充当模特的男生看着她，不知怎的打了个哆嗦。

直到一刻钟前，他还在和同学悄悄议论这个女孩子。学校很大，好看的女孩子很多，但很少有像她这么好看的。

张夭目测身高168上下，身材瘦削却挺秀。很少有人把坚毅这个词用在女孩身上，但在张夭身上，却适用。

虽然那下半张脸被严严实实遮住，但光看她眼如惊鹿，睫毛纤长浓密，鼻梁弧度柔和地掩入暖色围巾，已经教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可男生再想想她刚才说的话，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生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有点不对劲儿。

张夭对众人的议论置若罔闻，埋头一个接一个地画着，连午饭都没顾上吃一口。倒是随着饭点过去，摊位前汇集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一个吃饭的时间大家议论开了，商场中到处都在传：“天街”上有个很漂亮的女孩，会画“画皮”。

这传言就有点都市传说那味儿了，尤其是四点以后天色渐渐变暗，在红灯笼的映衬下，张夭落在画纸上的每一笔都像极了仪式的一部分。

更引人注目的是，张夭左手腕上戴着个镯子，那材质颜色都说不出的怪异。镯体通身赤红，上面坠着三颗铃铛，每一颗铃铛的扁缝中都像是暗藏着一只赤红的眼睛，在悄然无声地窥探人间。

而更加让大姐感到奇怪的，是张夭一天都在不停地画画，可那镯子上的铜铃却从来没有响过。难道这三颗铃铛中间并无铃舌，是哑的？可谁会带哑的铃铛在身上作装饰品呢？还是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款式。

大姐观察了很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倒是把自己给想困了。她心理极度不平衡地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老公喊醒，耳提面命地吩咐了一番，自己出去转了几圈。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看张夭的眼神就带了几分高深莫测。

大姐欲言又止地凑过来，熟练地摆出特务接头的姿势：“小姑娘，我听人说，你在找东西啊？”

“你都听到什么了？”

“你在找画皮！就和《聊斋》里演的一样，你在活人的皮上画画，画出来的人就活了！”

张夭懒怠地抬眼，不恼也不羞：“我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今晚你老公就见不到你了。画皮这东西，对人皮的质量要求很高呢。”

大姐咯咯地笑起来：“你说话还怪好听的。”显然也没把这种传言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