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寒汀只觉得无趣,跟他们相处的每一刻都令人难受。
起初抱着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的想法,拆穿他们的真实面目,离间他们的感情,但现在她甚至懒得管他们了。
此时,山门外传出剧烈的响动,落石滚滚,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众人同时紧张起来,他们现在处于地底,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他们很有可能会被活埋。
“是荻奴人在山崖上抛山石。”木寒汀道。
众人不解,她看了铃铛一眼,解释道:“她告诉我的。”
“荻奴人想埋了这个坑,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这下面还有人住着!”郭瑞愤慨地说,“简直岂有此理!”
“她也不想住在这里,”木寒汀道,“她一个人,没办法离开这里而已。”
闻言,众人怜悯地看着铃铛。
这名阿莱人少女困惑地皱起了眉头,她不明白其他人为什么这样看着她,以手势努力地解释:“外面很危险,不要离开这里。”
木寒汀安抚道:“我在,不怕。”
少女抿唇笑了下,笑容干净纯澈,看得人有些晃神。
木寒汀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像姮雀这样的女孩子格外地招人喜欢——
她和铃铛有几分相似,有着少女的烂漫,以及未经世事、不染尘埃的懵懂天真。
她也有点明白——姮雀为什么不待见自己这个妹妹了。
两人站在一起,周围人的目光几乎都在铃铛身上,这让一直以来享受着周围人的关注的姮雀很难受。
当然,木寒汀完全不一样。
她总是沉静地站在一旁,身上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教人不敢去亲近,甚至连多看了她几眼都是亵渎。
一群人聚在地穴之下,外面落石滚滚。
人多,避免不了纠纷。
黑鱼身边一个奴隶因为不小心看了江然一眼,江然暴跳如雷,抬起脚去踹那奴隶少年。
木寒汀恼怒极了,上去拦他,其他人也纷纷拦了上来。
木戎凯想拉住她,让她不要对江然动手,姮雀则拦住江然,让他冷静下来,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
这时候,江然突然出剑,剑尖直指木寒汀——
电光火石的一瞬,她看到银色剑光上映着一张年轻男子锋芒毕露的脸,看到众人惊恐的神情,有人在喊她,有人喊江然的名字。
剑刃从面前擦过,同时一道流星般的光闪过,一片锋利的曜羽石撞上了江然的剑刃,将剑势逼开。
江然手中剑歪向一旁,被好几人同时围上去,抓的抓肩,抓的抓手,有的抱腰,强行将江然按住,有人趁乱给了他几拳,当即将他捶倒在地。
木戎凯也抓狂了,跳上去按住江然,揪住他衣襟,怒道:“你疯了吗?!你拿剑杀我妹妹!”
江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他几乎失去理智了。
可能只是想吓唬一下木寒汀,就像她之前拿刀威胁自己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他拿着剑刺向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这件事传出去,他颜面何存?
此时的他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百口莫辩,咬咬牙说:“我恨你,木寒汀。”
木寒汀好笑地看着他。
“我们的婚约作罢吧,江然。”木寒汀语气轻松地说。
江然直接傻眼。
到头来,变成了木寒汀跟他解除婚约,他像是个那个被抛弃的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颜面何存?!
岂不是让姮雀他们看他的笑话?!
他气得直喘气,胸口一阵闷疼,呼吸都像从刀片上碾过。
刚才太混乱了,他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混蛋,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木寒汀道:“由你来提出,我爹娘也不会太为难。”
江然自嘲一笑:“你是在同情我吗?”
木寒汀淡淡地说:“随你怎么理解。”
“妹妹,”木戎凯拧紧眉头,“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你觉得呢?”木寒汀道,“我得罪了他,来日与他成亲,我们两非死一个不可。”
“她说的对,”江然咳了口血,冷笑,“将来不是她死就是我活。”
都这种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木戎凯气得发抖,直接给了江然一拳。
他们一行五人,进入秘境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到了这里,情况变成这样了?
妹妹和江然自幼相识,相敬和睦多年,眼看着妹妹就要嫁给江然为妻,就连被荻奴人抓走的当天,她也在竭力想办法救江然。
怎么突然就变成“你死我活”了?
回去之后,他该怎么跟爹娘交代呢?
庄凰平日里不管事,这种时候也完全靠不住,江然更是像得了失心疯,难不成他真的对姮雀姑娘死心塌地了?
想到这里,木戎凯心里更加难受了。
“我管不了你们了,”他说,“回去之后,你们自己朝爹娘解释吧。”
江然置之一笑。
想象中,应该是木寒汀泪眼婆娑地求他,让他不要抛弃她才是。
她被荻奴人抓走,名声已经不干净了,他虽然可怜她,但顾及皇家颜面,到时候只能给她一个侧妃当当,正妻是不可能了的。
一切与想象中不同,他反而成了最狼狈的那个人。
旁边,阿莱人少女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们,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却也看得出他们关系并不好。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木寒汀朝她说。
在混乱中准确地扔出曜羽石救了她,就那块曜羽石飞来的方向、以及对曜羽石的熟练程度来说,大概率就是铃铛了。
铃铛腼腆地笑了笑:“不客气。”
不远处,姮雀抬眸看向她们,眼中一片疑惑。
自从知道木寒汀听得懂阿莱人的语言后,她便刻意不去和铃铛交流,生怕铃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木寒汀听去了。
但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她们两居然打好了关系?显得她这个姐姐很局外人了。
洞穴下面阴冷潮湿,铃铛拿出了肉干和蘑菇,分给所有人吃,唯独没分给受伤最重的江然。
姮雀在一旁看着,出神地想着事情,一会想着那位荻奴人首领,一会想如何处理铃铛,想的最多的……还是该如何拿捏好这些人的心。
江然现在受了挫,这个时候去安慰他,一定是合适的时机。
她早就受够了这种丛林生活,阴冷潮湿,虫蝇遍地,食不果腹,她受够了望不尽的森林,埋伏在黑暗处的野兽,受够了这漫天的迷雾,受够了和野蛮人生活在一起。
她想去文明的地方,想住在华丽的宫殿里,穿着最好看的丝绸,吃江南的糕点,听胡人的演奏,而不是日复一日躲在这个暗不见光的鬼地方!
她曾经跟着荻奴人的首领龙策离开过呓语秘境,偷偷前往中原人生活的地方,见识过那些人的奢华,在那里学会了中原人的语言,在那里度过了最愉快的日子。
阿莱人和荻奴人有着世仇,可龙策和其他所有荻奴人都不一样,他会说一口漂亮的中原话,品味高雅,时刻照顾着她,为她的美貌所着迷。
他曾经说过,会拿珠宝和美玉换取漂亮的丝绸,裁成裙子、绣上精美的花纹给她穿上。
但阿莱人不许她离开森林,将她抓了回来,将她困在了暗无天日的地底,和她那些野蛮、粗鲁的族人生活在一起。
世仇也无法允许她和荻奴人在一起,龙策留在了荻奴人部落里,她住在最阴森的地底,日日想念着中原的繁华,受着煎熬。
为了离开天坑,她最后选择了背叛族人。
那时候她十三岁,年轻、狂妄,仗着龙策对自己的喜欢,为所欲为,即便后果是牺牲了所有的族人。
阿莱人和荻奴人世代交战,但从来没有那么地惨烈。
除了她和铃铛,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荻奴人手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自责、难过,后悔将族人的秘密透漏给了荻奴人,但更多的……她一直在逃避,寻求解脱。
只要将过去全部埋葬掉,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就好了。
是啊,连着她那讨人厌的妹妹,一起埋葬掉就好了。
所有罪恶、负疚感,只要不去面对,就好像没发生过,一切都轻轻松松的,全部与她无关。
她可以改头换面、重新开始,可以成为任何她想成为的人。
这时候,系统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