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阿汀?”木戎凯奇道,“你听得懂他们的话?”
“阿莱人的语言和荻奴人相差不大,只要能听懂荻奴人的语言,基本上就能听懂她的话。”木寒汀道。
“才几天你就学会了荻奴人的语言?”十一师弟道,“木师姐,你可真是个天才!”
木寒汀面色淡淡,似笑而非笑。
庄凰道:“这段时间苦了你了,师兄没能及时赶来救你,心中十分愧疚。”
木寒汀点了下头。
苏子易看着庄凰,皱眉道:“你就是木姑娘的兄长?”
庄凰欲要开口,木戎凯道:“我是阿汀的哥哥,听阿汀说,这段时间你们对她多有照应,我身为兄长,为此感激不尽。”
“谢我?”苏子易语调抬高,一副啧啧称奇的样子,又道,“也是,木公子本领高强,却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是该谢别人。”
木戎凯神色尴尬,低头咳了一下。
“在下桐溪苏子易,幸会了。”他简单地一揖。
木戎凯回礼,温声道:“桐溪是个好地方,在下曾随家父前往,曾有幸拜访过苏木泽先生,不知苏兄是否……”
苏子易温润有礼地回答:“他是我伯父。”
木戎凯一副恍然的模样,自觉和这位苏姓修士亲近了不少。
他是木氏长子,长相好,性格佳,从小到大,身边不管是同龄人还是长辈,都很喜欢他。
几句话聊开了,苏子易说了下自己的经历:“途经此地,原本是想下月参加仙门校考,不料遭到荻奴人俘虏,幸得木姑娘相助,才得以逃出生天。”
木戎凯皱着眉,“我来得迟了,你们再忍耐一天或者半天,说不定救出你们的是我。”
一旁江然插嘴:“若我伤势早点恢复,必会早点赶来此地。”
苏子易摇摇头,黑鱼却忍不住笑了出声。
他笑声爽朗,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就好像江然他们讲了个多大的笑话,讽刺至极。
江然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按着手中的剑,警告道:“贱种!再敢插嘴,本王现在就杀了你们!”
他本就看不惯这群奴隶,哪里忍得了他们在这里冷嘲热讽?
不待他拔剑,木寒汀手里的破刀径直扔了出去,倏地一下从江然身侧飞过——
“当”地一声,刀嵌在石墙上,刀刃在空中打颤。
木寒汀睨他一眼,“你敢!”
刀擦过去的一瞬,凉意从江然的头顶冒出来,他完全被钉在了原地,不敢相信木寒汀的所作所为。
他——天潢贵胄,皇帝之子,与木寒汀有着婚约,木寒汀凭什么朝他挥刀?!
她疯了吗?!
尽管只是吓唬他,但江然彻底被激怒了,气得手都在发抖。
可面对如此强势的木寒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木寒汀面色如霜,看着他道:“江然,他们的命是我救的,你想杀他们,得问过我才行。”
两人僵持着,木戎凯和气地说:“阿汀,阿然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没必要动真格。”
江然喉咙动了动,见姮雀和她妹妹在场,于是将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我不管他是不是认真的,反正我是认真的。”木寒汀道。
“一群亡命之徒而已,你何必如此维护他们?”木戎凯的语气尽可能地温和,耐心地劝导,“离开了这里,他们依旧无路可去,难道你要把他们带到安遥城吗?”
木寒汀:“有何不可?”
“爹不会同意的,”木戎凯道,“安遥城这几年收容了太多的奴隶,城内秩序很不稳定,各大家族都在劝说爹,准备颁布有史以来最为严格的奴隶管理法令,像他们这种就算去了安遥城,照样会被赶出来!”
木寒汀眉尖一沉。
经他提醒,她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这些年来,她成长在爹娘的庇护下,对于政令和实事都不关心,更不可能插手去管这些事情。
木戎凯作为长子,不仅要传承、发扬木氏剑法,还要协助城主父亲处理众多纷杂的事物,而她只管逍遥快活就好。
她开始思考……同样是爹娘养大的,木戎凯能做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能做?
他承担不起的责任,就交由她来承担好了。
同样,木戎凯能得到的东西,她为什么不能争取?
“法令这些,可以更改,”木寒汀道,“我会劝爹,让他收容他们。”
“你想的太天真了,”木戎凯摇摇头,“你知道这伙人的来历吗?万一他们是从别的地方逃出来的呢?按照法令,奴籍人员私自逃脱,被抓到会被直接处死,你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
听闻此言,苏子易皱起眉头,担忧地看向黑鱼。
黑鱼和他的同伴们坐在角落里,沉着脸,一言不发。
什么样的奴籍人员会流落到呓语秘境?只有可能是私自逃脱、无路可去的了。
若真是这样,接下来他们能去哪呢?安遥城主真的会收容他们吗?
或许危险重重的呓语秘境,才是他们唯一的收容地。
木戎凯耐心地跟木寒汀分析利弊,一旁江然终于抓住了关键,抽出手中剑,冷笑:“一群违令在逃的奴隶而已,本王这就杀了你们,以正王法!”
他早就看这群人不顺眼了,一群亡命之徒而已,凭什么跟他呆在一个屋檐下面?凭什么受到铃铛的关照?又凭什么……值得木寒汀如此在意?
他手中剑指向黑鱼,剑身稍稍抬起,复又落下——
这群奴隶竟然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一个个都站了起身,要跟他对抗?
江然没有表现出惧怕,肃了肃喉咙道:“我杀你们是王法,尔等打算藐视王法?”
众人不语。
木寒汀道:“呓语秘境与世隔绝,六殿下想在此处摆弄自己尊贵的身份,怕不是要被人笑话了?”
江然恼怒,“你为何处处跟我作对?”
木寒汀也很生气,“你非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非要和他们过不去吗?”
如果非要追究起来,黑鱼他们原本是送往北郡修长城的奴隶,私自逃脱来到此地,被抓到是要处以死刑的。
只要江然去查,黑鱼他们绝无活路。
黑鱼和他的同伴们自然明白这一点,拉拢安遥城主之女,却得罪了京中权贵,这是他们万万不想的结果。
“算了,木姑娘,”黑鱼道,“我们现在就走,不碍这位殿下的眼睛。”
几次三番被驱赶,黑鱼和他的部下早已经习惯了。
这里是过去阿莱人生活的地方,处于看不见底的深渊之下,此时想走,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荻奴人曾经耗费精力去填埋这个巨大的天坑,如今外面都是松动的山石,稍不慎就会有滚石落下来,夜间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路,几乎是难上加难。
即便是这样,这行人决定现在就走。
“我跟你们走。”木寒汀不假思索道。
“阿汀!”木戎凯喊了出声,上去牵木寒汀的手,被她反手用力拍了一下。
她懒得跟木戎凯多说一句话,扭头就走。
木戎凯愣住,朝她喊道:“阿汀,你为什么不肯理解一下哥哥呢?”
木寒汀克制住自己打人的冲动,苏子易回头看她,温声道:“选择你认为正确的就行了,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郭瑞附和道:“我也是。”
黑鱼笑了下,“安遥城主不肯收容我们也罢,我们自有去处,姑娘不必为难自己。”
庄凰负手在身后跟随着,叹叹气道:“师妹现在就有这么多追随者,真教人另眼相看。”
木寒汀道:“这有什么的,师兄日后追随者只会更多。”
庄凰置之一笑。
如今人都找齐了,木寒汀也没心思考虑其他的。
眼下她只想尽快离开呓语秘境,赶回安遥城,在那场浩劫来临之前,先一步将敌人揪出来,阻止那场灭门危机。
“木姑娘!”
这次出声的是姮雀,忧心忡忡地望着她道:“出去的路恐怕更难,天色这么晚,你们先在此地休息一晚,明天再做决定吧。”
她居然好心留人?在木寒汀将她推下山崖之后?
木寒汀看了她一眼,姮雀那张伪善的表情上,竭力透露着诚意。
她道:“荻奴人首领还在外面,你们现在出去不安全,还是先留下来吧。”
江然欲言又止,姮雀朝他使了个制止的眼神,大度地说:“江公子刚才的话多有冒犯,我替他向你赔罪,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江然识趣地闭上嘴,木戎凯讨好地说:“是啊妹妹,爹娘交代我保护好你,你可千万不能再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