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管家一直站在蒋老夫人身后待命，他尊卑分得很清，从来不会跟蒋老夫人坐一张桌子上吃饭。

听到蒋老夫人的话，他把目光移到卜安易脸上，细细看了会。

十几岁的少年，好吃好喝养了一个多月，面容虽还有些稚嫩，但五官已渐渐长开，轮廓开始明朗。

“嘶，这么仔细一瞧确实像在哪里见过。”蒋管家说。

蒋老夫人的目光还没从卜安易脸上移开，闻言问他：“是不是有些像淑英？”

“对对对，是有几分卞老夫人的影子！”

卜安易性子内敛，平时若不是必要不会跟外人打交道，眼下这样被人盯着，显然有些不适应，眉眼耷拉着，紧抿着薄唇，但听到蒋老夫人和蒋管家谈论的似乎跟他的身世有关，还是忍住不耐，坐着没动，咀嚼的动作却慢了许多。

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些，舒抚只在蒋老夫人喊蒋管家的时候顿了下，很快又如常夹起碗里的饭菜，两只耳朵不动声色地听他们的谈话，不错过一丝一毫的信息。

等蒋老夫人喊她的时候，她才懵懂地抬头，假装方才神游在外，没听到他们讲话的样子：“啊？老夫人，您喊我？”

蒋老夫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说：“你这孩子，用膳都不专心，这习惯可不好。”

舒抚忙赔笑：“是是是，以后一定不再犯，您有什么吩咐？”

“你就皮吧。”蒋老夫人气笑，偏头看了眼卜安易，说，“我是想问你，这孩子是哪里的人？我瞧着不太像这边的人。”

卜安易的长相确实不太像平塘镇这边的人，虽然他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也能看得出来，眉眼比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要深邃，五官也要更立体，面部轮廓是那种偏硬朗的，这里的人面部轮廓却是偏圆润的那种。

舒抚扒拉着碗里的饭，也往卜安易那看过去，说：“我也不清楚，说是北边哪个小山村。”

关于卜安易的身世问题，舒抚认真想过，当初捡到他的时候他受了不少伤，还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他又箭术好得惊人，还会一些正统的招式，又能在水下潜那么久。

一般的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会这些？

所以卜安易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好歹是叫了自己一个多月姐姐的人，舒抚问过卜安易的意见后，跟他本人还有小圆商量好，以后有人问到卜安易身世的话，就说卜安易是小圆哥哥。

因为小圆确确实实有个哥哥，有人要查也不容易出破绽，这也是小圆同意了的。

至于卜安易要不要查自己的身份，舒抚都随他，但就目前他们的能力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好的门路。

蒋家倒是说不定有那个能力，只是舒抚不敢大意。

蒋老夫人似是随口一提，听到她的回答，没再纠结这个事情，把话题转到其他事情上。

吃完饭，天色已暗。

几人在院子里坐了会，舒抚便带着小圆收拾床铺，等会好歇息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床铺，舒抚的意思是让蒋老夫人将就一下，住她现在住的这屋，随身的丫鬟冬梅睡在她房间的矮榻上，她去和小圆挤挤，至于蒋管家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卜安易了，反正蒋老夫人应该也住不了几日。

结果蒋老夫人却说：“你要是不嫌弃，我倒是想跟你一间屋，晚上睡不着也能跟你说说话。”

舒抚表示不嫌弃，虽然蒋老夫人年纪大了，但却不同于一般的老人，身上总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据说她洗澡要放花露，平时要抹香膏，连漱口水也会加一些花露。

是个精致的老太太。

她还怕蒋老夫人觉得她太糙了呢。

把床上的被子都换成新的，各自洗漱完，舒抚合衣躺在里侧，蒋老夫人躺在外侧。

舒抚是想睡外侧的，但蒋老夫人说晚上她要起夜，她只能作罢。

最后，舒抚和蒋老夫人一屋，小圆和冬梅一屋，卜安易和蒋管家睡一间。

在舒抚印象中，从她记事起，除了末世跟一堆人挤在一起睡过，这还是她第一回跟别人睡在一张床铺上。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适应，身体僵硬着跟条咸鱼没什么区别，后来跟蒋老夫人说着话就不自觉放松了下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

等她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早晨。

看着窗棂透进来的光，舒抚有些恍惚。

原本该睡在外侧的蒋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起了，屋里只剩她一人，外边院子里的说话声隐隐约约传进来。

舒抚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才慢悠悠爬下床。

打开房门，她差点以为自己梦魇走到其它地方去了，不然怎么这么多人？

院子里人来人往，搬着各种东西进来放在空阔的院子里，蒋管家正站在门口指挥。

“小心点啊，不要磕坏了。”

舒抚仔细看了看，锅碗瓢盘，椅子、凳子，还有几个箱笼，以及一大堆看着应该是做床的木料，占了小半个院子。

“……”

虽然昨晚蒋管家已经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今日要让人搬些物件过来，她还是有些惊到了。

这阵仗不像住几日，倒像是要常住。

“舒姑娘起来了，这正搬东西呢，吵着你来吧？”蒋管家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