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晴时不时回头看眼身后一路默不作声、不远不近跟着她的宁泽,这人一来,便告她:
“谢小姐,我家公子命我先跟着照看好您。”
谢予晴一愣:“你是哥哥的人,那哥哥他人呢!他又去哪儿了?”
宁泽故作老成道:“郡主办事不利,陛下派公子前去相助。”
谢予晴不多言、点点头,宁泽见生人来溜得极快,闪身便不见人影。
“谢小姐,这厢是准备回府了吗?”何子钺见她身后跟着春邀,已经收拾整齐东西,大概是准备跟着家中嫂嫂姐妹回府了。何子钺不由心思一动,“听闻济源寺最近开设佛坛,佛子道法乃一大盛会,在下可否不日共邀谢小姐几位姊妹前去?”
“好,那便多谢何公子佛家盛会相邀。”谢予晴眉眼弯弯。
俩人别后,谢予晴回到自家马车上。大嫂温柔细语问她:“三妹妹,今日觉着何家公子人如何?这是二夫人思量许久才择出最好的人选。”
谢晚瑛也几分好奇看着谢予晴:“是啊,予晴快说,我被裴煜惹急了,都没见到那何公子。”
谢予晴如实道:“二姐,你也见过何子钺的,是带弯月双刀与哥哥一共猎了那头野狼的那位公子。不过,我们没说几句话……倒是他约了我下次去佛法盛会。届时再说罢。”
大嫂皱着远山细黛,细细盘问:“就没有别的吗?少女亦有怀春时,三妹妹怎么也不见你害害羞,你是不喜欢这何公子?”
谢予晴失笑,虽然她没变多聪明,前世好歹人情世故见得多了。她如今早过了少女怀春时,不会一时脑热,也不会轻易待少年真心,哪里随意见个少年郎便能一见倾心?
是而,谢予晴腼腆笑道:“谈不上喜欢,也不算讨厌。予晴只是觉着夫妻和睦走得长长久久过下去,只靠欢喜之情,只怕难以维持。”
“予晴倒是只愿得一人,能信我便好。别的不敢奢求太多。”谢予晴冲大嫂和二姐温婉一笑,只见大嫂眉间似乎愁绪难展,二姐谢晚瑛倒是有些若有所思。
*
“她——真这么说?”
谢府二夫人落虹院中,二夫人披散长发虚靠在衣冠整齐、妆容朴素的大夫人身上,咳嗽几声,略带惊讶地问到兰氏。
“是,三妹妹确实如此所说,二妹妹也在场。”
大夫人思索道:“看来三姑娘倒是看得通透,夫妻间信任比起情爱一时欢愉不止靠谱半点,可是信任却多半或由情感而生,或由失败。”
“鲤儿,你怎么看?”
二夫人倚靠着大夫人坐起来,掩面咳嗽起来:“我原本想着何家小子既有前途,家世清白,母亲又与你我交好,倒是没想到她心里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贯是个会藏心事的。”
说着,二夫人慵懒一笑:“算了,孩子大了。我病了,你让兰莺这孩子帮忙陪陪看,画像给她,让她自己挑……咳咳,择……”
二夫人说着又咳嗽起来,大夫人忙接过婢女手里的茶水,又拍着二夫人背,将二夫人小心安置睡下。
“你看你,身体都这么差了,我早让你好好养着,三姑娘的婚事不着急的!”大夫人一顿数落下来,眉山凝结。
“怎么能不着急?姐姐,李明照认下予儿为妹妹,还拉扯出宜欢的名头!二爷修书一封送往河西,姐姐你可知长安侯怎么说!姐姐,我这心里既担心又害怕……”二夫人强撑着一口气,倒豆子般一堆话发自肺腑而出。
大夫人见她眼角湿润,落泪无声,撇过头,对屋窗扉叹气:“只可惜裴霍两家,予儿是不能嫁的。”
说这话时,她恰好错过二夫人眼神一动。
大夫人听着二夫人复又咳嗽起来,立即转身心疼道:
“我看你还是少操心三姑娘的事了,好好养着吧!这三姑娘的婚事,再不济我忙完了蕴熙的事儿,我立刻亲自操办起来!再不然还有你家二爷呢,二爷总不可能不管三姑娘罢?
“幸好这三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到时候不用你与二爷费心为她收拾麻烦。”
二夫人轻哼一声:“那可未必,如今你看我家二爷忙得连家都没个人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姐姐,我如今只怕……”
大夫人紧紧按住二夫人的手,郑重道:“没事的,别怕,即便届时出了什么事,孩子们最要紧。”
二夫人喝了安神的药,大夫人见她睡下了,差人放了安神香在铜炉里,带着兰氏抽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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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春居里里外外皆静悄悄地,除却冬藏春展地抽芽嫩绿树枝上不知人间愁苦、欢喜扑棱着灰色翅膀在枝头间、蹦哒着呼朋引伴叫唤着归巢的小雀,旁的来来往往路过的仆役小厮都有些纳闷匆匆走过。
屋内窗扉半开,已近黄昏时,落日余晖从窗扉跃进斜照在屋中跪得笔直挺拔的三位婢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