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真是想不到,像盛京盛名远扬又风度翩翩的长安世子,怎么也会做出这般偷听别人谈话没风度之事?”
何子钺眼底浮起笑意,慢悠悠靠进李明照身旁道。
看来这次荷花阁的消息不假,也不枉费他在来此一遭。李明照对谢予晴不是一般的照顾,即便是要娶回去放着供着,他也要弄个清清楚楚。
李明照垂眸,淡淡乜过他:“你心思不纯,非予儿良配。你倒是暗中藏拙,又袖手中立,拒绝盛京中抛出的橄榄枝,故意等着这儿打予儿和背后谢家的注意!管你还是何家,都是妄想!我奉劝你少把注意打在予儿身上,不然可别怪我这个做予儿兄长的不客气!”
“方才谢小姐还道,长安世子是外人,她的婚姻大事可不劳长安世子多此一举。”何子钺故意试探李明照到底听了多少,言辞间以谢予晴方才说过的话堵回去。
“……”
李明照眉目淡然,他当然听到了谢予晴所说的话。方才站在藤蔓背后,他没有忘记听到予儿言明他是外人,他心中却是刺痛一瞬,难受无比;但他也没错过谢予晴姣好恬静的面容上划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见到谢予晴因为何子钺的话也生气恼怒。此刻再度从何子钺听到这话,李明照心里半点涟漪未泛起。
“是么?”
李明照眼底分毫无波,冷淡淡道,“你的心思别自以为藏得很好,让谢翎公见着你,即便二夫人满意了,予儿的婚事谢翎公也不会同意嫁予你这伪君子。”
何子钺不以为然,正欲开口道。一道语气颤抖夹杂着些许欢喜之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哥哥!”
身后藤蔓屏障转角迎面一身妃色长裙的少女,提着襦裙小跑而来,还有些微微气喘。
“予儿,你跑慢些,摔着怎办?”李明照掠过何子钺身旁上前,以手臂虚扶着谢予晴。
“嗯……”
谢予晴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微微垂眸,喊了声哥哥后,低着头不再出声,只由着李明照温声问道。
她抬头看了一眼李明照面色如常的神色,张口想要询问哥哥伤势可好,但余光瞥见何子钺伫立在旁,又硬生生压下去;心里刚见到哥哥的欢喜雀跃被冲淡得烟消云散,涌起无限的难受,哥哥还会像前世那样以谎言再次骗她吗?
谢予晴忽然拂开李明照的手,闷头随意择了一条小路,提着襦裙离开了。
“予儿!予儿,予……”李明照被谢予晴忽然推开,愣怔了一瞬,急忙唤着谢予晴名字要追上去,却被旁观好整以暇的何子钺拦住,眼底的恶意遮挡都遮不住。
“方才我还与谢小姐相谈甚欢呢,怎么长安世子这一来,谢小姐就生气了?莫不是长安世子惹恼了谢小姐?”
“……”
相谈甚欢?李明照心底冷笑,何子钺以为这点就能隔应到他?真以为他除了一身蛮力,这些年蛰伏被养废了、连脑子也没了?
他斜乜了何子钺一眼,甩开何子钺后,连忙追赶上谢予晴择的路。
*
谢予晴埋首低头,脚下步子不停歇,眼底噙着泪花,娇艳的唇瓣被皓齿死死咬住,几乎要被咬出血痕来。
明明哥哥知道他的伤势是在她的院落中受的伤,她会为此担忧坐立不安,明知道她会为此担忧,却不告诉她真相;明知道当众认下她为妹妹,会给长安侯府带来许多的麻烦,却还是做了;明明秋敛是哥哥派在她身边的人,时刻注意着她的身边动向,可哥哥却从未告诉过她。
她从来不是个聪明的,若不是有幸得以重活一次,怎么会知道这背后过往的一切?
她从来对信任亲近之人不设防,若不是这样,前世柳林舟以秋敛犯了大错,是故秋敛被发卖时她也不曾多说一句。
她也想要救下哥哥,可是她人微力薄几乎做不了什么。即便是答应了不知何故的裴煊主动找上门来的合作,她心底也茫茫然。她也不知道哥哥在江南的事危不危险,到底有没有受伤;也不知道到底最后她能不能救下哥哥……
一想到种种,她心宛如坠在冰凉刺骨的湖底,像溺水的人挣扎着、扑棱着,上不见天、下不着地,种种无力感,都让她每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她一气之下,索性推开李明照,扭头就走,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心中怒火却翻滚如烈火浇油。
明家庄园花树花圃占据好三个山头,修建庄园讲究九曲回环、斗折蛇行,弯弯绵延的青石子小路,往往只闻旁人其声,不见来人身影处,转角往往不经意间又是别有一番景致,当然在春时花宴转角遇佳人也不失为一番美谈。
谢予晴闷头一路疾步匆匆,不知不觉小路越走越僻静。
忽然,谢予晴低着头在转角处撞上一人坚硬结实的下颚,那人闷哼一声到退一步。
谢予晴也退了几步,捂着额角眼底泪花似乎终于找到宣泄口一拥而出,簌簌落满脸颊。
“是谢家的三姑娘?”
那人清冷温润声音入耳,谢予晴按着额角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
谢予晴低着头不愿让人见她泪满脸颊、哭泣的样子,可听着这道声音,她又一时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