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邀眼中划过暗沉,瞥过屋中的屋里美人榻,一心二用,脚下却也不慢地移动着,手指尖银光一闪。
她虚晃身形,右手一掌打在花魅的腹部伤处,同时春邀硬生生受了花魅一掌,闷哼一声,血气倒涌在口间。
花魅本就受了重伤,这些日子又被春邀下了迷魂熏香,一掌被春邀打到伤处,脑海中迷糊一瞬。花魅只觉得脖颈间冰凉刺骨,银针入肤。
春邀利落点住花魅的定穴和昏穴,眼见花魅昏睡过去,方才轻轻拔出银针,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缓缓松了一口气。
花魅此人,果然同荷娘子所说,艺高人胆大,披了张面皮,竟然就敢明目张胆用本名做了花楼花妓!
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似的,这么上赶着送命作死,是为什么呢?
看着花魅腹部的伤处逐渐沁出鲜血,春邀呼出一口气,利落撩开花魅衣服,换下血布。悄悄将花魅,送回谢予晴床榻之上。
做完这一切,春邀悄悄离开屋内,合上门,却没有注意到海棠红色的层层帷幔中缓缓睁开眼的花魅。
花魅掀开帷幔,借着月光,撩开自己的衣衫,腹部已然换了新的药布。
真是有意思啊。
一双玉足在榻上晃悠着,花魅勾唇轻笑一会儿,视线又移至不远处美人榻上安静酣眠的美人。
花魅玉足轻踩着木板上,靠近美人榻,月光浅浅照在谢予晴恬静酣眠的侧脸上,俯身凑近细致观察着谢予晴。
良久,寂静浅淡的月夜里,花魅逆光勾勾唇。
一条意料之外、与众不同的美人鱼上了钩,拼死救她一命,到底需要她做什么呢?
*
春邀又悄悄回了住处。一段短短的路程,春邀心底沉甸甸,心绪万般飘过。
都说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可她家的姑娘所有人、所有人却只期望她嫁得一个好夫婿,平平静静过完一生,哪怕平庸泯然众人矣,也不可惜。
春邀倏然抬头望西沉的月光,忽然嘴角噙着笑意:万幸,小姐聪慧。不必平庸地、被蒙蔽真相过完此生。
她甫一推开门,秋敛未睡,似在等着她。
秋敛微微笑:“想不到春邀姑娘,竟然习得一身好功夫,真是深藏不露啊。连我都没有发现啊。”
春邀轻瞥她一眼:“就你?不仅传信被清河郡主截下,若不是我为你遮掩,你早就被谢二爷给赶出府去了。
“如今被小姐发现是长安世子派来的人,这次你敢告诉长安世子么?”
秋敛语塞,想不到春邀平日里脾气柔柔和和的,这般开口居然呛她一句。
“那你知不知道,谢小姐救的这人是什么来头?听说是花楼里的头牌,叫花魅。”
秋敛不再纠结春邀的隐瞒,反正都是同道中人——都是骗谢小姐来着,只是春邀比起她,同谢小姐关系更加亲昵,也不知道谢小姐知道后,会作何反应。
春邀掠过秋敛,进了屋,翻身躺下:“你都猜到了,何必再向我求证?赶紧告诉你家主子才是正事。”
秋敛心里有了几分掂量,花魅百花棋棋主,得告诉主子。
趁着月色渐朦胧,秋敛书信一封,送去了江南路上。
*
定王府
书房里灯火通明,扶风开门从小厮手里接过参汤,走进去:“王爷,喝点参汤暖暖身子再看吧。”
定王头也不抬,眉心紧锁:
“放一旁,这次的事情比较棘手。江南苏、曹两家的人被裴煊抓了个现形,我们的人知道消息的时候,裴煊的人马已经离开常州了。”
扶风吃了一惊:“苏、曹两家?”
当初这两家家主一同递了拜贴给主子,因着主子年幼,故而一切全是齐家主做主,这两家归附在主子门下。
如今这两家出了事,账可全算在主子身上。
“是啊,”定王眼神晦暗不明,气愤甩了笔,“没想到这群人个个生了狮子胃!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官商勾结,光明正大地走私盐运!还没脑子被人一网打尽,本王真的怀疑他们是怎么坐上巡盐御史的位置!”
扶风皱起眉问:“王爷,现在我们可要弃了他们?没想到陛下派遣的这清河郡主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她下江南怎么会这么顺利?”
定王挑眉看了扶风一眼,咳嗽两声虚弱开口:“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我也这么想过,难不成陛下早就知道苏、曹两家这般作派,现在只是派裴煊走个过场,此番不过借连环谋杀案对江南发难?
“但是若是陛下早就知道,断不会现在发难,当年登基就该……”
定王话音一滞,说起当年,定王想起了桩陈年旧事。
他听舅舅提起过建安四年的江南案,事后他因为好奇,还特地翻过江南案的卷宗。
其案主谋便是同为巡盐御史的江家,江家合族上下,尽数被诛杀。只是诡异的是,陛下独独放过当时江家下属苏、曹两家。
扶风不解:“王爷,当年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江南案江家,你明日派人……不,算了。扶风你亲自替我跑一趟,切记不要暴露踪迹——”
定王在书房里踱着步子,苍白脸色,眉宇时刻紧锁着,一手召扶风上前,低声耳语几句。
西窗月光渐渐淡去,烛火逐渐凝结成腊花,定王枯坐案桌后一夜,终于再度搁下笔。
“扶风,舅舅哪儿还没有消息来吗?”
扶风:“据太后身旁的人传来的消息,齐家主似乎不在盛京。”
“不在盛京?”定王讶异的声色根本藏不住,“太后怎么说?”
扶风面露古怪之色:“太后让王爷不必担心,齐家主他去了扬州为故人扫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