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鹤司座下分设六棋,裴煊手中也不过只掌握了两棋。
飞燕棋速度为主,主管加急信件等;木姜棋在六棋中能力最为平庸,在女帝时期哪棋人手不够,都用木姜棋顶上。
月光闲庭照水,裴煊轻扣手腕。女帝没把百花棋交给母亲,她应该是留了别的后路。
母亲说六棋中,女帝最信任的便是花魅,而花魅手里掌握百花棋。只要她找到了花魅,兴许便找到女帝真正的死因。
她花费大量的力气找到花魅,说服花魅暂且与她消息传递,可现在什么线索都断了。
“走水了——”更夫把眼一揉,橘红色的火舌蔓延到屋顶,心想,奇了怪了,没人住的破院竟然失火了。
锵锵锵数声兵器交接,更夫眼前一黑,话音淹没在喉间。黑衣人将剑拔出,热腾腾鲜血涌出,更夫歪倒在地。
冲天的火舌卷上屋顶,兵器铮铮打斗在破院中,客栈里僵持不下的白燕宁泽三人执剑冲出客栈。
却在庭院中恰巧撞见淡定自若的裴煊:“没有必要。”
白燕二人顺从停下,宁泽急吼吼道:“郡主!为什么不让我等去?”
“已经结束了。”李明照现身院中,轻声道。宁泽噤声,退至李明照身后,因为结束了,所以没必要。
裴煊面无表情与李明照相视轻点头,庭中数人跃墙而入,为首者赫然是青艇。
青艇半边身上的玄衣滴着血滴,执剑屈膝在地:“主子,大鱼得手,但鱼饵被杀。”
裴煊点头:“回盛京。”
意料之中的事,端鹤堂这些年不觉发展扩大,在她不经意间笼络了不少地区或大或小的商贾人家。对如今的端鹤堂而言,丢掉一缕丝发,不过尔尔。
她既然敢同端鹤堂结下盟约,自然有足够的底气对付端鹤堂。何况端鹤堂现在将归鹤司的消息放出,让女帝和归鹤司再度拿到人前来,如今的陛下会不会再似当年那般使盛京血流成河?
一切尚未可知,杀端鹤堂几个爪牙,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明照对此没有异议,裴煊心思虽深,但他们又不得不偶尔结盟。至于裴煊缘何要来常州,身旁隐匿的一位高手离开常州去了何处,见了何人。他没必要多问,裴煊现今“威胁”过他的,最终是要还的。
何况有些东西,他懒得说破。比如这次不过半月,事情却如此顺利。只是这次回京,不知又有多少官商勾结倒卖私盐之人将血溅刑台。
李明照独坐船舱,闲敲棋子独自对弈,他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裴、霍两家驻守关外,风沙满天,这些人却在数万将士守住的盛世下挖空着大虞朝的根基。
门被人推开,依旧男装作扮的裴煊进来,执起一枚白棋落在棋局上,破釜沉舟截下黑棋的后路。
“审完了。”李明照头也没抬。
“不错,单凭口供和你的人搜罗的罪证,已经足够送巡盐御史苏、曹两家去断头台了。当年江家举族因此被诛杀,苏、曹两家倒是独善其身逃脱了——”
裴煊啜茶,见李明照没有意料之中的反应,特地停了一瞬,兀自笑了:“李明照,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明照斟酌着棋局,抬头讶异看了她一眼:“江家九族皆被诛杀,我们霍家与江家关系尔尔,我有什么好说的?”
“是吗?”裴煊狡黠神色一晃而过,“我听说,江家旧宅与霍宅毗邻而居,怎么会关系一般呢?”
李明照嘴角挂上虚假的冷笑:“裴煊,不要自作聪明。来了趟江南,不要以为我不问,便什么都不知道。”
裴煊轻笑一声,再度落下白棋,寸步不让:“予晴,我瞧着她眉眼俏似那江家嫡女江晚湖,说不准是我们当今陛下的长公主……”
“予儿,乃谢府三爷妾室所生,世人皆知,再者陛下当年可是见过予儿的。裴煊,你在怀疑什么?”李明照边说着又边落下一枚棋子,步步紧逼。
裴煊落败,目光却不甘示弱地迎上李明照,捏着棋子不放弃:“李明照,你明知我在怀疑什么!明明那年时机恰好,可长安侯听了你的话!不肯与我们一道杀了李恂邺,扶定王上位!”
“我一直怀疑什么原因,能说服敬爱女帝为长姐的长安侯!让他能放弃为长姐报仇的大好机会!放下手中利刃甘愿作仇人之剑!你突然用宜欢公主的由头莫名认下一个素不相识的妹妹?我不怀疑,难道信了你的鬼话吗!
“李明照,谢予晴对你来如此重要,你宁愿她成为你的软肋,被我要挟也要护着她!谢予晴……她到底是谁?”
裴煊脸色略显狰狞神情道,指腹不断摩挲着棋子,看着无动于衷的李明照。
“裴煊,你可真是……”李明照倏然浅笑,收捡黑棋,“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你以为我与予儿不相识?你以为我待她好,无缘无故?你以为她随谢仲翎扬州归京,是江家遗孤可能性极大?
“甚至还以为——因为予儿是父亲不杀李恂邺的理由?泱泱江山在庸帝手中是如何破碎衰败,你不知道可你我家中长辈皆知!女帝辛苦打下的基业,难道我父亲忍心看着这些被他亲手毁掉?”
李明照愤怒之余、还格外不以为然,悠哉喝茶:“我对予儿好,是因为她母亲荷娘乃当年江南琴妓,且有恩于女帝。
“女帝对我父亲提及过她,顺带报恩罢了。何况儿时归京,我曾与予儿路上同船,自小认识有何不妥?不然如你所想——是江家遗孤?”
裴煊面色一僵,很快垂眸思索,似乎在思考李明照话里可信度。
棋子有节奏被一阵阵轻轻敲动,静静燃落的灯花独自带在桌旁,船舫摇摇晃荡灯光照明人影支离破碎。
裴煊走后,李明照按住眉心,果然那时还是他太着急认下予儿了。裴煊倒是沉得住气,时隔今日想着给他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