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薄纸被婢女用剑绞得七零八碎,若不是婢女心细。要是婢女没发现薄纸奥秘,那岂不是……
裴煊闭眼,无声摆手挥退婢女,心中棋局转瞬之间,推演无数被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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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处辖江南,江南哝哝嗓音随船舫飘散到各处,有些个羞怯的姑娘家不过被旁人打趣几番,脸似番果朱红,羞愤转而打帘久久不出。
宁泽习惯按着剑鞘,跟在李明照身旁,瞧见此番其乐融融热闹景象,神态不由放松下来。
“公子,若是谢小姐同在,见之必定欢喜。”宁泽话方出口,召来李明照目光注视,甫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正要改口却是来不及了。
“谢仲翎当年狠心果断斩断予儿的后路,即使故地重游,未必欢喜。”
李明照站定石桥高处,瞭望远处,轻描淡写道。眉似星辰安静无声,些许愁思念挂在眉梢。
也不知道裴煜靠不靠的住,但愿予儿没有发现……
长安侯府没有信件传来,想必是瞒下了予儿。
忽然李明照想起谢仲翎所言“为予儿择夫婿”的话来,不由按住眉心,一阵烦躁不安。
看来他还是得尽快将端鹤堂事了,赶紧回京!
李明照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轻皱眉,身后跟着默不作声的宁泽走下桥梁。
两人不觉行至岸边,春风扶柳抽新芽,一旁簇拥花团锦绣。船舫长篙一撑,胆大的妇人站船头,旁边小姑娘抱着一团颜色浅浅的花篮子。
“小郎君呐,可要买些香花回家送阿姊妹?”
忽然,胭脂花香扑鼻而来,李明照回神,只见面容和善的撑船大娘将船正停在面前,笑眼盈盈问道。
江南小调吴语侬侬,李明照看向小姑娘怀里花,似乎想起什么,倏然温柔一笑:
“得嘞,听大娘的。”
李明照干脆摸出银两,付了钱。宁泽弯腰从小姑娘怀里接过香花,回到李明照身后。
宁泽把花一瞧,有些欣喜:“公子,这盛京难养成的鹤望兰,在江南到是遍地开花。盛京中都是些干花,谢小姐不也多喜鹤望兰香脂吗?”
大娘见李明照出手阔绰,人又俊俏,宁泽一口盛京官话,大娘只听的“谢小姐”一词,不由长篙撑船遥遥戏问:
“小郎君俊俏呐,莫不是送完阿姊妹,还有心上人要送嘞?”
“……”
李明照张口欲说,大娘一口吴语软糯好听像惯会调戏年轻公子般,周遭一群船舫的姑娘、妇人们,有的不顾忌直接轻笑,有的尚且给人留半分薄面,掩面轻笑。
李明照面上忽然一窘,红了耳廓,面无表情转向罪魁祸首。
宁泽难得瞧见公子被调戏了般,差点没绷住笑意。抬头却被李明照盯了半晌。
宁泽实在顶不住李明照的视线压迫,咽咽口水忍不住道:“公子,您看属下做甚?又不是属下所言……”
眼见李明照脸色更臭,只好改口:“属下知错!属下这便鹤望兰送回盛京给谢小姐,将功赎罪!”
李明照微顿,瞥他一眼,冷哼一声,越过他走了。没说可与不可,宁泽逃过一劫,心下大喜,转身去了裴煊处。
“你说什么!”白燕忽然声音拔高,满是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大高个男人怀里抱了一团花的宁泽。
宁泽、白芍齐声:“白燕你小声些!”
“别让主子听到了。”
“至于这么激动吗?”
宁泽嘀咕着:“不就是借你们归鹤司飞燕棋渠道送送花,至于吗?”
白燕急得破口大骂,涵养也不要了:“你懂个破劳什!给老娘滚蛋,想得美!动用我们飞燕棋的人就为送几支破花?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
“嗬,你家公子倒会做人,借花献佛!追求谢家小姐,不远万里送枯花,礼轻情意重!我忒!”
宁泽真没想到吃了闭门羹,还被骂得如此狗血淋头,终于明白李明照掠过身旁,一字也不答。感情就是让他来醒醒脑袋?
宁泽:“……”
屋外裴煊屏息听完了前因后果、三五回合后,笑得直不起腰来。
送花是假,这侍卫惹恼李明照是真的。鹤望兰花期不长不短,万里送至盛京想也不可能,更何况飞燕棋大不如前了。
若是女帝在时,尚有可能。可女帝贤明,断不会做出这档子事。裴煊悄声离开了,漫步至后院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