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季冬寒风凛冽,王公贵族屋里燎炉火塘早派上用场,便是最次的院落里也有炭盆取暖。
谢家宅院里往日少有人走动,今日一个上下穿着严实的少女怒气冲冲,带着几个丫鬟往西边一间小偏院子里去砸门。
“谢予晴!给本姑娘开门,装得什么劳什病?”房门被拍的匡匡作响,把屋里喂药的婢女春邀吓了一跳。
挡不住谢二姑娘的蛮力,几个屋里的婢女硬着头皮也只能开门。谢二姑娘只管往里走,眉目嗔怒,走路带风,谢二姑娘一眼瞧见里屋躺着不动的谢予晴,顿时‘噌’火上浇油,怒气冲天,抽出腰间鞭子。
“谢予晴,你给本姑娘起来,净会瞎装病!”
“谢二姑娘,不可……”春邀惊呼一声。
屋里顿时作一顿鸡飞狗跳,一时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躺在床上纱帐续暖的谢予晴眼睑轻颤,费力睁开了眼。
她好像听见了春邀的哭声?
眼前入眼的床纱和耳畔嗡嗡交织春邀……还有谢二姐的声音,不似作伪。
她这是……老天保佑,可重活一世?
谢予晴费力想抬手揭开帘子,奈何手上无力,遂侧脸探看屋里是何情形。
谢二姑娘被春邀环住了腰,不让谢二姑娘近她一步身,奈何冬日两人穿着厚重,看起来像前世照哥哥给她抓来的两只小旱獭扭打在一块,看起来甚是滑稽。
不过谢予晴也算是记起这么一着,安庆大长公主府上设宴,谢二姑娘素来与孙家姑娘不对付,在长公主宴会上吵闹本就不妥当,眼看谢二姑娘急了抽出鞭子。她伸手拽回了孙家姑娘,反倒是自己摔湖里了。
唉,季冬湖水寒凉,恰逢她月事。谢二姑娘急脾气跑来找她算账,往主母那儿一跪,寒风入体。
前世她也不至于成婚多年无子,好不容易盼来个孩子,又没了。
谢予晴垂眸略有感伤,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时刻,得稳住谢二姑娘。
“咳咳!春邀,快放开二姐。”
“二姐来了,那么二姐聪慧,应当没把孙姑娘那档子事说出去吧?晴儿身体弱,可不愿抄女戒。”
春邀稍一顿,便被谢二姑娘挣开。谢二姑娘冲到她面前撩开纱帐,顾不得找她麻烦,一心想着为自己辩解:
“谢予晴你这是什么意思?抄女戒,你可别唬本姑娘!
长公主府那处偏僻,孙悦诗自己没站稳!我鞭子还未抽出来呢,她倒是没掉下去,倒是你自讨苦吃!”
蛇打七寸,谢二姑娘谢晚瑛最烦抄女戒。
“再说了,周围除了我们三人和你的婢子,还有谁看到?孙悦诗也答应了你不会说出去,大夫人没有证据也不会乱罚人。”
谢予晴被春邀扶起来,虚弱咳嗽两声:
“二姐,孙姑娘家今时不同往日,宫中贵妃怀有龙子,无数人想着巴结孙家。且长公主府内那处僻静,指不定隔墙有耳,说不准被有心人利用。
“大姐如今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我们可不能给大姐拖后腿。所以二姐,你说大夫人会不会深究此事?”
谢晚瑛性随父,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一手鞭子耍得虎虎生威;最是容易被人当靶子,谢予晴能帮一把这耿直的姑娘,也好。
谢晚瑛被谢予晴掰碎了喂着吃,脑袋晕乎乎地:
“照你这么说,这事不能善了?也是,大姐的事,大夫人怎么不上心!孙悦诗既然答应了,绝不会反悔。我们俩只要一气都说无事,大夫人也耐我们不何,旁人还说道?
“……唉等等!你替孙悦诗一把,那不是在帮我吗?”
谢晚瑛关窍打通,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对谢予晴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三妹,往日里我性子虎惯了,都是我的错,害你帮孙悦诗挡了一遭。你原谅我成不成?”
谢予晴笑笑,这算是说通了?前世不知道谁将谢家事宣扬出去,害得大姐名声受累,被旁人暗中使力丢了王妃之位,屈身侧位。
“这有什么?二姐性子实在,要真生气,还会和二姐讲道理吗?”
谢予晴握住谢晚瑛的手,谢晚瑛常年耍鞭子,手上虎口都有些茧子,摸起来略显粗糙。
谢晚瑛被冰凉的触感惊了,吓了一跳,招呼婢女红缨加燎炉,随口念叨:
“你还当真病得如此严重,手这么凉。六妹说昨日来看你,你生龙活虎的,不像有病似的。”
“胡说八道,昨日我守着小姐寸步不离,六小姐何时来过?!何况小姐正昏迷不醒呢,二小姐可别胡说!”
春邀正沏热茶,急得大声辩解:“不信,二小姐可以去问昨日看诊的梁大夫。”
谢晚瑛看了春邀面色严肃不似作伪,又看了脸色苍白的谢予晴,一时脸色变了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