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头有师父们处理,我们也当为他们分忧,谁杀了这个小魔头,定是大功一件!”
领头的师兄一声令下,有胆大的弟子摩拳擦掌,提着剑想要一剑结果这个垂死挣扎的小魔头,却在触及到那若即若离的黑雾时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紧接着就被敲骨吸髓,眨眼间变成了一具干尸。
瞪着眼珠的干尸悉悉挲挲地化成一捧砂砾,飘散在风中。
尘归尘,土归土。
包围的仙宗弟子吓得哗哗后撤,不敢再轻举妄动。
没分出半点眼神的孟琼简直踏进无人之境,阻挡之人多一个,眼底的黑气就浓郁一分。
可就在她扶住门框前的那一刹那,雪亮的刀光刺痛了孟琼漆黑的眼睛——
“爹爹!”
巨大的哀恸席卷而来,堵住了她胸口漏风的空洞。
“孟琼,你还活着?!”梅无霁错愕地看着煞气冲天的孟琼,惊呼出声。
手中握着的剑尖上的滚烫血珠滴落。
姚重的。
“怎么回事!无霁,这黑雾诡异,莫要靠近她!”联合围剿的仙宗几位峰主拦住梅无霁。
裂痕遍布的脆弱白瓷长刀终究无以为继,分崩离析,发出清脆的响声。
孟琼失去支柱,踉跄几步,扑倒在眼神涣散的姚重身边。
他看着眼前眉宇间黑气缭绕的孟琼,轻轻叹了口气。
封印已破,属于魔宗一脉的宿命就要再次在小禾身上上演了吗?
可惜,爹爹不能再伴你左右,护你平安了啊。
魔宗宗主雕刻着岁月风霜的脸上闪过痛苦与不舍,最终被父亲式的慈爱覆盖,他挣扎着张开握着的左手。
“小禾呀,别哭,爹爹给你变个戏法。”
血迹斑斑的掌心,悬浮着一朵粉嫩的桃花。
小禾过去总是缠着他要学这一招“千锋万刃斩桃花”,还气势十足地夸下海口,说学会之后一定要连续耍个八百遍,斩下好多好多的“神界之花”,给小楼山喜欢的爷爷奶奶、叔叔姑姑、师兄妹们一人一朵。
可还没等到小禾窥见六合之外的天界,他就要归入轮回之道了。
既然是宿命,来去由天,非人力所能及。
最终,姚重的手指失去支撑,五瓣桃花跌落尘埃。
孟琼强忍着,一滴眼泪也没掉,呆呆地注视着爹爹合上的眼皮,喃喃自语。
“好好好,爹爹,小禾不哭。”
“爹爹,小禾以后再也不淘皮捣蛋,不偷吃糕点,不打扰你烧瓷器,不带着师兄偷溜下山,不偷懒,会好好练功,努力念书,和十娘学女工,做一个安静的淑女……”
“爹爹,你说好不好啊,你回答我啊,睁开眼看看小禾啊!”
……
“爹爹我的白瓷长刀又碎了,谁来给我烧制一把新的啊。”
不知这句话有什么魔力,一圈莹白色的光芒从了无生气的姚重身上剥离,游动着包裹住那摊白瓷碎片,七零八碎、四处散落的瓷片聚集在一起,严丝合缝地拼凑出了一把崭新的白瓷长刀。
世界上最稀有最坚不可摧的陶器,骨瓷。
抱住这把父亲用自己仅剩的魔骨幻化而成的永远不会再坏的刀,孟琼才有了父亲是真的离开的确切感。
她眉宇间的黑气有一瞬的稀薄。
一直在屋中屏息观望,欣赏了一场生离死别大戏的仙宗峰主,瞅准时机,趁着孟琼心思浮动时,剑刃破开黑雾,斩向她的后心口——
门外甩进一枚烟雾丸,在屋中炸裂。
出其不意的黑衣人将孟琼囫囵搂住,兔起鹘落,卷着她离开屋子,旋身踏进门外走廊的一个传送法阵,消失不见。
逃出生天的黑衣人庄圃看着怀中已经入魔的孟琼,试探着扫向她的识海。
一股强劲有力的魔气撞得他咳出一口鲜血。
突破封印入魔,一瞬抵达天枢境。
这玄乎其神的心魔树化身的传闻,难道真的存在?
*
雁岐山,巨大的黑色魔气旋涡与震天动地的电闪雷鸣你来我往,僵持不下。
庄圃的道袍被风灌得鼓鼓囊囊,活像一根干树枝插在圆鼓鼓的大灯笼里,还是个一脸肃然的枯木。
他用传音入识海术,撞击孟琼的灵台,一声一声地呼唤她的名字。
李相悬几近力竭,心里念叨着女魔头死了算了,正好完成任务,却在下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咽下喉咙口的铁锈味唾沫,提刀抵挡。
拉扯孟琼失败的白瓷碎片凝聚成的手掌,抚摸上孟琼的脸颊,李相悬竟然在锋利的瓷片上,感受到了一腔温柔的爱意。
空气中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孟琼浑身一震,眼中的赤红陡然消散。
她攥紧的手掌缓缓张开,掌心漂浮起一团温和的幽蓝色光芒,在飓风中央微弱地闪烁着。
这就是她如今赖以生存的“心脏”,储灵匣的密匙。
没有心的她还好端端地活着,丢掉储灵匣她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