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者贯通天地,吸纳灵气,修炼道心;妖三魂不全,靠修炼妄图跨越物种成人;魔族,困于爱恨嗔痴,除了天生地养,血脉魔气传承外,修仙者,凡人,妖邪,皆可堕落成魔,原因众多,个人各有个人苦,无法言说,旁人也无从感同身受。
但外物生灵,皆以心脏为本源的躯壳做基点,栖息着赋予喜怒哀乐的三魂七魄,这就是普通凡人存活所需。
无心之魔,闻所未闻。
目光空洞的孟琼慢慢拔出手掌,扭曲的五官上各种情绪飞快交替,可唯独没有疼痛。
白皙的指尖血珠断了线似的滴落,胸口处血肉模糊。
日复一日加固封存的记忆终于在相似痛觉的刺激下突破禁锢,把风暴眼里的蝴蝶再次卷入过往。
*
那时,小楼山的火势如愿在仙宗之人的谋划下蔓延,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天空,比当天的晚霞更为炫目。
被一簪贯穿心脏,无力地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孟琼万念俱灰。
梅无霁跪在孟琼身边,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会,不是说魔宗宗主是心魔树的化身,心脏就是心魔果吗?”
“孟琼,你难道不是姚重亲生的?”
插进孟琼胸口的定心簪居然毫不费力地□□了。
这代表着,定心簪定了个空。
定心簪,一旦扎下去,对方的心脏就被划归成一个独立于躯壳与精神的器官,除非修为已达到天枢境界,无论他是毁坏还是自爆心脏,都无济于事。
剜心的最佳保障法器。
他明明事先确认过,孟琼的心脏并不是特殊的右心位,跳动的脉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处于左胸。
只剩下唯一的可能,孟琼,她是个无心之人。
无心之人为何会有心跳?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地存活?
纵使现实摆在面前,梅无霁仍旧无法相信,平日温润柔和的双眼弥漫着极端的疯狂,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次拿起金簪,毫不犹豫地一下又一下刺向孟琼的胸口。
没有,还是没有。
孟琼像一条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在屠夫的利器下喘息挣扎,血沫不断从她嘴角涌出,触目惊心。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没有心,搁在往常肯定会害怕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天生缺陷,会不会在某一刻嘎嘣完蛋。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喜闻乐见。
咧着嘴角大笑的明艳少女,胸口不断绽放着殷红血花,让人无端生出战栗恐惧之情。
听到孟琼尖利嘲讽的笑声,梅无霁气急败坏地丢掉簪子,像对待破布娃娃一样,掐住孟琼的脖子,对上她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嘴角勾起阴森的笑容。
驱使定心簪也是需要灵力的,反复地徒劳无功已经耗尽了梅无霁不多的修为。驱使定心簪也是需要灵力的,反复地徒劳无功已经耗尽了梅无霁不多的修为。
“你以为仙宗只针对你这个小魔种吗?我的师叔们正在围剿你亲爱的爹爹呢!”
“传闻你的父亲心口的心魔果早已剜出,救了你的母亲一命,否则她当年怎么能活着脱离仙宗。”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化身缩头乌龟,躲在这种穷乡僻壤苟延残喘。”
“没想到你这个应该身怀心魔果的孽种,居然出了差池,让我这些年的卧薪尝胆付诸一空。当然也不算一无所获,除魔卫道,我辈义不容辞。”
他字字诛心,说完后眼睁睁看着孟琼露出惊恐无力的眼神,满意地放松手腕,毫不留情将她丢下。
“多年情谊,饶你一命,你就在小楼山的废墟里孤苦无依地上路吧。”
孟琼的指尖在地上用尽力气攥紧,渗出鲜血。
宛若冬日白雪间的点点寒梅。
什么除魔卫道,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不过是觊觎心魔果。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啊——”她竭尽全力大吼一声,目眦欲裂。
地面的砂砾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带起了摧枯拉朽般的震荡,大地也报以回应。
黑色的烟雾在后山这片小地方越来越浓,像一团静止的风,停驻在仰着不忿脸庞的孟琼身旁。
空荡荡的胸口再无心跳声传来,四肢百骸却奇迹般地自我修复。
一炷香后,她居然能颤颤巍巍地牵动大腿和手臂。
经历数次跌倒,孟琼艰难地拄着白瓷长刀,半跪在地,拖着重伤残躯,一步一步地往爹爹的屋子挪动。
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小楼山遍地死寂。
从不舍得对孟琼说过一句重话的亲人故旧们死状惨烈,瞪着不瞑目的双眼,望着孟琼孤单倔强的背影渐行渐远。
*
清凌凌的月光一如既往地流淌,空中蒸腾着浓稠的血腥气味。
仙宗派出的弟子们将魔宗宗主姚重的小院团团包围,如临大敌。
孟琼就那样,孤身一人大刺刺地闯进杀意遍布刀光剑影里。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自诩以匡扶正道、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仙宗弟子们,却在这个裹着满是血迹的破衣烂衫,看起来全无威胁、摇摇欲坠的女孩面前心生退却。
她像一具行尸走肉,黑漆漆的瞳仁没有焦点,白色的眼眶里凸起一些枝丫状的红血丝,延伸到眼周,在苍白的皮肤下蠕动,一路缠绕至纤细的脖颈,好像她稍稍牵动肌肉,那些藤蔓状的血管就会叫嚣着破体而出。
女孩周身的黑雾像只贪婪的魔兽,一步一枚血脚印,凡经过之处,草木凋零,生灵之息、死者之气全部被吞噬,异化为魔气附着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