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石先生说的好!!”
旁边一个茶馆里传来人声鼎沸的喝彩声。
李相悬双眼一亮,茶馆!这儿的小二消息灵通,说不定能有什么消息!
他踱步迈进茶馆,寻个角落处坐下。
茶馆里是摩肩接踵,都凑在中间的案几旁,简直恨不得贴在那端坐的、喋喋不休的说书先生身上。
那先生一拍惊堂木,二捋他那把假胡子,三清大嗓门,洪亮的声线就这么穿透过来——
“诸位,您猜,雁岐山那位女魔头会怎么应对?”
“肯定拔剑一把砍了那南山魔君!”
“不对!她虽是魔宗宗主,却从未管过魔宗之事,应该这次也懒得理!”
“魔宗归魔宗,这南山魔君是在挑衅她哇!”
“对!素闻女魔头睚眦必报、嗜血滥杀,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
“咚咚咚”,那石先生眯着眼敲了三下惊堂木,道:“老夫就知道诸位猜不出来,哈哈哈。”
“那你这老儿莫要卖关子,速速道来。”
“对!不是说你当时就在筵席上么,别是吹牛!”
“好好好!我说我说。”石先生双手抬起,做了个下压的动作,茶客纷纷安静下来。
“那女魔头啊,确实是不动声色,那会儿我也以为她要装聋作哑。谁知,她那妖艳的脸上露出踌躇满志的笑容,拿起筷子。啧,她的手指甲,血红血红的,还不知道是多少人的鲜血染红的呢。女魔头就那么夹起一块肥的流油的猪肉,准备搁进她的白月光剑圣小替身碗里……”
李相悬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来茶馆打听消息,谁料自己竟是说书先生的谈资。
听着说书先生天花乱坠、慷慨激昂地瞎扯,他强忍内心的吐槽欲,招手叫来小二。
“客官有何吩咐?要茶还是点心,还是要递打赏?”
“一壶茶,”他把一枚碎银子塞进小二手中,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红衣,头戴白玉发簪的姑娘,很漂亮的。”
小二喜笑颜开地把银子收好,指向二楼,道:“您瞧,是不是那位?您一说小的就猜是这位,姑娘出手非同寻常,把稀罕灵石当银子使呢。”
李相悬抬起眼帘,二楼大马金刀坐姿的,正是孟琼。
“……那替身公子也真是能忍耐的人,我亲眼看见他把那坨恶心的猪肉粉末吃了个精光!”
“噗——”李相悬刚进嘴的一口茶还没到喉咙口,就被这惊人之语气得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
“噗——”二楼的孟琼没忍住笑出了声,“咳咳,咳。”
少女眼角带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抖个不停,怎奈笑的太急,被嘴里的栗子糕噎住,脸涨的通红,手忙脚乱灌下一大口茶,抚着胸口顺气,眼角几滴泪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不知是笑的还是噎的。
李相悬一时失笑。
怎么,听到有人编排他出丑,她就那么开心吗?
*
惊堂木一次次拍板,茶客去了又来,万顷红霞给说书先生横飞的唾沫镀上了一层金红光泽。
该收摊了。
一句“且听下回分解”,最后一声响亮的惊堂木,说书先生满意地晃荡晃荡放赏钱的木盒,愉快地背起空空的小布包,在诸人的欢送声里扬长而去——
最近几日可算是盆满钵满,带来的话本子也都卖光喽。
他哼着小曲,不慌不忙地迈着四方步回暂住的小院去。
谁料半路杀出个女魔头。
孟琼神出鬼没,把他堵在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口。
她倚在墙边,面带笑容道:“久仰石先生大名,今日听了一场说书,果真名不虚传,甚是精彩啊!”
原来这说书先生就是当日上雁岐山,今日又下南山的石纪。
还是三界第一畅销话本子《女魔头甘愿服输为哪般?对象竟是剑圣替身》的作者。
石纪素日编排的人多了,打量半天,认出眼前的竟然是新鲜的、活的、还在喘气的女魔头。
登时像见了鬼,拔腿就往来路溜。
“别躲了,人要跑路了。”孟琼双手抱肩,左脚后跟抬起搭在墙壁上,语调慵懒。
病恹恹的李相悬在巷子另一头现了身。
晚风吹在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扬起他额前散乱的碎发。
石纪在两个冤家中间骨碌碌地折返跑,头一次恨自己怎么没插着双翅膀。
女魔头和她家俊俏小替身都面带笑容,更加毛骨悚然了好伐。
石纪认命地在巷子中间扑通跪倒,寄最后的希望于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
“两位祖宗,不知小人哪里得罪二位,罪该万死,先赔个不是,”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小人只不过是一个靠卖嘴皮子糊口的小说书先生,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老母年近八十瘫痪在床,老父眼瞎耳聋不能自理,夫人嫌我穷弃我而去,留下一对嗷嗷待哺的奶娃娃,望二位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既不让小人这条贱命脏了您的手,也能顺带救下我一家五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孟琼头一回见识到了男子竟然也能哭的梨花带雨,如泣如诉。
她摩挲着肩膀上的鸡皮疙瘩,一把薅下他的假胡子,道:“闭嘴,再聒噪我拔的可就不只是你的胡子了!”
“好好好。”石纪擎着一眼眶金豆子委委屈屈地闭上嘴。
“我问你,这个是不是你写的。”孟琼把一个小册子丢给石纪,甩过去一记眼刀,“如实回答!”
封面上赫然写着:《女魔头甘愿服输为哪般?对象竟是剑圣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