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手术!”
不,不要。
“腿!我的腿!”他猛地坐起身,惊醒了伏在床头的孟琼。
李相悬歇斯底里的声音、充满惶恐的眼神,把孟琼着实吓了一大跳。
看着眼前的少年慌乱地摸上自己的右腿,略浅的瞳仁慢慢平静,光彩重新聚焦,困惑的眉眼缓缓舒展,她方才放下心来。
他忍着经脉中被千万虫蚁啃噬的痛楚与瘙痒,挣扎着前倾,紧紧抱住眼前的孟琼,把瘦削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来回磨蹭。
像一只劫后余生、耷拉着脑袋寻求安慰的小兽。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孟琼没有躲避,任由他搂住自己。
她为什么总是对他产生没来由的宽容以及关心呢?
这太危险了。
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刻骨铭心,不允许她重蹈覆辙。
这么多年,她以一人之躯,背负着聚灵匣里沉重的魂魄,担着雁岐山上上下下,没日没夜地害怕自己竭尽全力捞回人间的花秀、钟涯、十娘再次离自己而去,心中压抑,惶惶不可终日,却要表现地满不在乎。
这两种极端的情绪挤压着她空荡荡的胸口,孟琼时常觉得自己像一只在水中缓缓下沉的、失去呼吸腮的鱼。
被窒息感包裹,岸上或是湖海都不是她的归宿,她只能靠着仅存的氧气苟延残喘。
死亡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可最近这些时日,这个撕开困住她的重重禁锢,强行闯进她身边的少年,似乎带来了久违的、新鲜的、涌进肺腑的空气,忍不住贪婪地吸上两口也是人之常情。
*
那五瓣桃花,她在五十六年前,也见过。
那时,仿佛从赤红染缸里爬出来的父亲,浑身鲜血,姿态难看地躺在地面上,努力睁着逐渐涣散的眼睛,牵动缓缓僵硬的面部肌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攥着的左手五指张开。
“小禾呀,别哭,爹爹给你变个戏法。”
伤痕遍布的掌心,悬浮着一朵粉嫩的桃花。
那套上古刀剑修习卷宗里的“千锋万刃斩桃花”一式。
据说完美地发挥这一招,千万利刃,可以在掌握着昼夜交替、春去秋来、生老病死的天道处撬开一个缝隙。
在脱离六道轮回,超脱五界八荒之外的神界,斩下一朵小小的五瓣桃花。
落进使出这一招的人的左手掌心。
*
端着木盆的花秀和站在门边的陆沉点头打招呼,噔噔噔地跑进房间,惊呼出声。
“李公子,你醒啦!”
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俩人瞬间分开。
李相悬迅速钻进被子,顺带盖上头,幻化作一具无声无息的尸体。
孟琼耳朵腾地红得仿佛要滴血,直直烧上了白皙的脸颊。
“呃,陆前辈交代李公子醒过来后,要服丹药对吧,我……我去倒茶水!”
看着他俩由“从”快速分解成“人——人”的花秀,灵敏地察觉出暧昧旖旎的气氛。
颇有自知之明地寻个由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是也。
“对,吃药,吃药,我去看看水烧没烧开。”孟琼一拍脑袋,平时闲庭信步、慵懒随性的树懒提着裙子跑的比被狗追着撵的兔子还快。
孟琼对上门口抻着脖子,一脸看好戏神情的陆沉,“咣当”,房门被重重甩上。
经年累月破旧不堪的门板差点没撑住它那把老骨头。
李相悬确定孟琼已经离开后,才敢掀开头上的“裹尸布”。
楼下的水在烧,楼上的心在跳。
【亲爱的宿主~你有没有想我呀~】
贱兮兮、黏糊糊的系统声突然响起。
要想生活过得去,电灯泡是必需。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是黄鼠狼给我这只残疾鸡拜年来了?】
李相悬翻了个白眼,在脑中回复。
【非也非也,系统有好消息要发布!那就是——恭喜我们的宿主完美地完成[与妻共赴魔君娶亲宴]支线任务!多一分怕您骄傲,所以最后的打分结果为99!根据您接下来的主线任务,您获得的奖励为[一刻钟瞬移技能]以及,请及时查收哦~】
【使用[快速恢复胶囊一粒],哎呦,我头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差点以为要功亏一篑,卷铺盖回老家了。】
李相悬叹了口气,外挂胶囊迅速发挥效用,一股股温和的暖流冲刷过经脉,他舒服得眯起眼睛,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系统也时刻牵挂着宿主呢,但事实告诉我,宿主英明神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置之死地方能后生……】
【停!成语大全改歇后语大全了?听你念叨就头疼。】李相悬捂住耳朵,试图屏蔽脑子里的声音。
【谨遵宿主指令,但系统有一个问题,宿主不是说过要保持与剑圣梅无霁的相同人设,这样才能发挥一个替身的最大效果吗?为什么在宴会上突然一反常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