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一个足够让你信服的理由。”
他开口是那么平静,那么安定,一切都成竹在胸,他盼着毁灭,他太盼着今夜了。他心底已经无数次地笑开了花。
容予、楚聊、谢苍舒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离岸歌要说的是什么!因为他对上容予的眼神,太复杂了。复杂到没人能够说清楚里面有什么。
可是,原来真的有人知道!
谢苍舒迅速给篱落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快走。可惜篱落刚意会谢苍舒的表情,离岸歌登时移到了篱落身侧,他虽然方才还注视着容予,但是院子里的任何事情好像都瞒不过他。
篱落欲腾身,但慕子充这院子就算再大,以离岸歌的武艺,再多追几步,也就追上了。篱落虽是谢苍舒的侍卫,但是功夫和谢苍舒只能算是不相上下,要和离岸歌动手,绝没有胜算。
谢苍舒叹了口气,对他道,“篱落,你就留下了吧。”
离岸歌抓着篱落攥紧的拳头,抠出来一条被捏得没了形的布条,见布料与颜色就知道,这就是谢苍舒从身上扯下来的那块。
可是,这布有什么含义?离岸歌对着光看了半天,都没有得到答案。
一块红绸可能暗含约定的信息,也可能直截了当地写上要传递的内容。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一块临时起意的布,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占据他的时间与精神。
但是,研究一个暂时没有结果的东西,并非他的本意,他将红布收在手里,看着长明山庄的来人悠悠继续道,“四师父,你们从前不都说容予生得好,有福气吗?”离岸歌看似随便地冲着身旁一个长明山庄的元老,也是在座之人年纪最长的一个人开口道。
“怎么又说起来容予了?”石耒眯起眼睛看着离岸歌。
“因为他楚浔干的荒唐事不止今夜让楚聊嫁给谢祈这一件!还有他二十年多年前做下的孽!容予也是他的孩子!”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殷少雷腰间挂着的硝石差点被他给的震惊给震炸了。他们再也不是方才鸦雀无声的时候了,就连早已经知道真相的局外人——慕子充,也很想看看楚浔的反应。
他否定地很快,“容予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虽然他这样说,脸色仍是涨红着。
离岸歌忽然大笑起来,听得人是毛骨悚然,他说,“师兄,我都提醒你到这里了,你是真的不知道容予是谁的孩子?还是你不想承认你曾经的胆小、懦弱和贪婪呢!”
楚浔今夜一直未对离岸歌真的动怒,是因为他知道不论离岸歌为什么背叛他,总是要有一个理由的。
论功力,离岸歌不是他的对手。门外的围堵又怎么样,他一个人就能将他们全部杀光。
可是,他没想到啊……离岸歌今夜是来诛心的。
就算他再如何迟钝,心里也如同清泉明镜,不需刻意去想就将容予的来由想明白了,于是他一下子坐回了椅子上。
楚浔太诚实了。当初能够被前任长明山庄庄主碧澂看上,楚浔不是胜在样貌与功夫上,而是他为人实在。他当时对她穷追不舍的碧溪宜敬而远之,在碧澂亲自找上门时,以姓名相逼之后,仍是不肯就范。这让碧澂佩服他,也认定他有原则日后必成大事。
他不肯娶和他没有感情的碧溪宜,但是当他的心爱之人抛弃了他,他寻遍了可能的地方都找不到她的时候,碧溪宜一直守候在他身边。
碧溪宜是那么爱笑,笑起来像涧溪的翠鸟,她又像真的会飞,将他绕住。他要仗剑天涯,她就陪着他当垆卖酒;他要做乡野村夫,她就学着采桑织布。
楚浔不仅动容了,他还动心了。
于是他去参加了那场比武招亲,成了碧溪宜的夫君、楚聊的父亲,然后是长明山庄的庄主。但他从始至终,都在找寻骆涟菁。
他一直将离岸歌看做亲兄弟,他告诉过离岸歌自己已经不爱骆涟菁了,但是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实际上,楚浔说的是真话。
自从碧溪宜住进他心里的时候,他已经不爱骆涟菁了。
所以,离岸歌才会那么恨他。
离岸歌比他小一岁还是两岁,他们已经没人知道了。只是知道自他有记忆开始,身边就有了师父和师兄,还有小师妹。天目山庄人丁不兴,所以他们活得就像一家人一样。他永远都是有胆有谋的楚浔的跟屁虫,他知道,可是他乐意。
因为这样,他可以看到同样如影随形的骆涟菁。
那是骆涟菁啊,她在天目山下,养兔子用兔毛为他们做手套棉衣,采露水为他们酿酒流觞。离岸歌在她还没有张成大人模样的时候,就归心于她了。
可是,他知道,他一定会爱而不得的。但是,楚浔是他敬重的师兄,在师父游历四方并打算再也不回江南的时候,楚浔挑起了天目剑派的担子。
他们北上施展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