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其中,还有一些他们认定的纠葛。
楚聊怎么会不知道呢?
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知道谢苍舒名姓之后,就对他深恶痛绝的人,虽然他作为慈父放纵自己到京城里,但是他怎么可能会用世间无价的白玉续筋丸去救谢苍舒呢?
纵然所有人都知道,没有这个可能,楚聊却不会死心。
“他还能……能……支撑……多久?”她还是没有将“活”字说出口,好像她只要说了这个字,站在这字对面的就能轻车熟路地找上谢苍舒。
“一个月,倒还能撑过去。”
一个月,楚聊苦笑。昔日里惊才绝艳的谢苍舒,居然只有一个月能活了吗?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楚聊一直相信老天爷待他不薄,给了她幸福和睦的家,又让她遇上谢苍舒。
应该,以后,也会厚待她吧……
医治了他,便也算补偿了自己吧。
谢苍舒有简兮和陶然照顾,身边高手如云,宁唯衍风头正盛,她在谢苍舒身边本来就只能添乱,所以在慕子充告知她之后的一个时辰里,楚聊已经轻车简从地踏上了,她下山之后,第一次回家的路。
离家的时候她想,对于自己,谢苍舒的出现时无妄之灾。
归家的时候她想,对于谢苍舒来说,自己才是。
她用了两天的日夜兼程,白日里
到了驿站就换一匹马,晚上睡了也要让白音他们驾着马车,她在里面颠簸。
白音,是谢苍舒指明要楚聊带走的人。
他们在山下分别,只有艳艳陪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长明山庄。而这里的她曾经熟悉或拥有的一切,都在无声之中发生着变化。
父亲依然威严,楚聊却觉着他有些异样,走近了才发现他生出华发,不过好在山中还有许多人可以帮衬着,母亲倒是看得很开,只做一个在背后默默支持父亲的人,依旧是如天上的星月般布满柔美的光。
随着“咯噔”一声,楚聊一下子跪在结实的青木板上,“爹!我想求“白玉续筋丸”!”
“下了山,真觉着自己是谢家人了?”楚浔铁脸之上,眉毛突然一震,声音比方才将楚聊怜爱地抱在怀里的时候,大了几倍。
“女儿不是。”
然后,她将所有的遭遇,都声情并茂地讲述给她的至亲之人,不过,这时候她已经被母亲扶到了椅子上。
这些话她从没对人说过,可是说着说着,她也不断地意识到,她过去是如何将谢苍舒的一颗真心踩在脚底践踏的。
“他有一天晚上好像是喝多了,迷迷糊糊地给我带回来一个奶羹,我那时候虽然已经睡迷糊了,但还是喝完了,第二天他问我,昨天那个兔子怎么样,那是他去店里专门给我做的,还说以后自己就能做给我吃……”
“那次我们在京郊遇到他的敌人,他就把我按在地上,我学了那么久的武功,我其实也可以站起来挡一两支箭的吧!但是我没有,我就任由他在我耳边说着遗言……”
“……”
楚聊最后,哭得泣不成声,嘴巴撅到了天上,委屈地不行,任心里还有成百上千见谢苍舒的事情,都哽在嗓子眼里。
楚浔不是没有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他曾经也苦苦追寻过一个人,所以看着他世间唯一的血脉,走上一条比他更坎坷崎岖的路,心里在滴血。
可是,他是长明山庄的庄主,他在江湖上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而这份荣耀背后,有一个只要他活在世上,就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同情楚聊,甚至能够和她产生共鸣,但是千言万语最后只能用轻飘飘的话来结束。
“不是?”楚浔周身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眼光也冷得如同冰窖。
“爹,阿聊从来没有求过你。爹,女儿求求你了,你就让我为他做点什么吧!”
但是,楚浔一个转身,彻底将她的希望破灭了。
楚聊知道自己是在强求父亲,让他在自己和长明山庄之间做一个选择,父亲二十岁始加入长明山庄,又二十年间他将长明山庄的武林头一把交椅,坐得稳稳当当,期间必然历经无数难以言说的艰辛。
“我的好女儿!”
夕阳的余晖浸透长明山庄的每一寸土地,偌大的凝钰堂,最后只剩一对抱头痛哭的母女。
听楚聊说完她下山之后的心路,碧溪宜做了一个决定。她实在没有办法做到和她的丈夫一样的铁石心肠,或者说是像楚浔一样的识大体。因为这世上只有她和楚聊才是流着长明山庄血脉的人,她既有让长明山庄立于江湖不倒的使命,也有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