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不住地擦着她的泪水，楚聊好一会儿才重新组织起来语言，“婆婆，我想自己静一静。”

看着佝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面前。

楚聊宛如做了一场梦，想立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就此长眠，再也不踏进人世纷乱了，她自以为聪明，自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

她一直以为自己爱错了人，但是最开始她便恨错了人。

***

九月的乡野间，虽然不全是金色的景象，但是天高气爽的秸秆与泥土沾染一处的味道，在夜风当中散开，也算得上是温柔。

清夜如银，楚聊避了谢苍舒一日复一日，此刻终于整理好了思绪，在终于只剩她和谢苍舒两个人的时候，朝谢苍舒开口。

“客栈遇袭的第二天，你有话要对我说，你想说什么？”

谢苍舒并不看她，漫不经心道，“都过去那么久了，都忘了。”

他不知道楚聊要做什么，但是那些话他都还记得，甚至当时犹豫的心情也还在。

他清晰地记得，就是在这里楚聊问他，要不要娶她。后来，当他得知楚聊一心想要将他送入地狱的时候，他第一时刻就记起来这间小院里，楚聊对他眼神的变化。

那时候令他不解的神情，原来就是楚聊对自己恨意的开端。所以谢苍舒才会一心想要带着楚聊重回这里住下，他觉着只有在这里，楚聊对他的心结才会打开。

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

“我想听你说，你再想想。”楚聊的眼睛一如往昔地干净澄澈，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

谢苍舒迟疑片刻，缓声道：“和你道歉，说我不该自以为是，觉着有我在你就不会被卷入纷争之中，我其实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但是即便让他现在重新选择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踏上长明山庄，踏上那场会影响他一辈子的比武大会。

“最开始，想拉长明山庄下水的人顾宗津，你那天突然出现在擂台上，是因为你知道，如果你不出现，他们会继续纠缠长明山庄，还有我。以顾宗津的能力，费些心思找一个专门克制容予的人，不在话下，不论如何，站到最后的人，也不会是容予，对吗？所以你出现了。”

她想起之前慕子充开玩笑时说出口的话，她居然未能早点发现，险些酿成终生遗憾。

“阿聊，回想到初见你时的轻狂，我很后悔。”后悔他是那个样子，后悔没早点对她吐露真心。若他早知今日会爱她更甚爱自己，怎么也不会在敬和堂那般轻浮。

“是啊，那时候真是讨人厌啊”，楚聊说完，又往谢苍舒身边靠近了些，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温暖，谢苍舒身子陡然僵住。

天边月色正凉，可她心中已被苦楚与偏执裹挟，将一口长气轻轻叹出，缓缓道，“谢苍舒，你已经将我照顾得够好了。”

她很少连名带姓得喊他。

除了最开始遇见的那几天，后来她是为什么喊他“苍舒”的呢？

因为她误会了他，想要让他带自己去京城，将他与翊王的图谋，搅得天翻地覆。

结果，她把自己搭上了。

想到这里，楚聊却从身后抱住了谢苍舒。

她最初是由着他的念头被他摆布着恨上他的，后来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关怀备至中爱上了他，可是恨也错了，爱也错了。

她是长明山庄的人。

既然恨错了，爱错了。

转身离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即便长明山庄再也容不下她，她可以选择远遁江南烟雨，隐姓埋名总好过将流名千古的赫赫山庄牵扯到党政之中。

这也是，谢苍舒最初的愿望……

可是她此刻，却只想抱紧眼前这个被她伤害过无数次，依旧毫不知情地愿意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脑海中，她们在京中的每一寸美好的时光，都在此刻翻涌而出。

“阿南……”

一个名字自谢苍舒口中脱出，不是楚聊，不是阿聊，而是“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