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插手,只是阿聊也是我的朋友,今日既然容公子给我一个薄面去了四海楼,我想劝诫公子一句,倘若真要做卑鄙的事情,便该收起那毫不值钱的深情。”
可惜,慕子充的话于他,犹如东风吹马耳。
这个在京城里碌碌半载,他早已忘却何为深情了,如今的他拖着血迹走进隐隐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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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慕子充回到四海楼,却又看见楚聊在楼上等她,纵然是一向自视明锐如慕子充,也有猜不到的事情。
比如此刻眼睛正似一汪水中月明盯着自己的楚聊。
“阿聊,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还没走远就被四海楼的饭菜香勾回魂了?”
楚聊是没有回谢府,她一路上想的都是今日之事,脑子不知不觉就被容予和谢苍舒两个人占据了,然后才发现,自己还有一个难题未解,“我前几日信誓旦旦地说要同他一同去青州,此时又说不去了,他肯定要问缘由的。”
她并不想让谢苍舒知道今天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大动干戈地来找慕子充帮忙。
“不如就将容予威胁你的事情,全盘托出啊?”慕子充此刻,还是取笑楚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口气。
“别闹了,我今日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来找你解惑的。”
“那你走吧,银子我双倍还你!”慕子充觉着与楚聊相交,真是入了贼窝了,往早了说,和谢苍舒相识的那刻就算上了贼船了,如今不仅得帮着老贼瞒小贼,还得替小贼诓老贼。脸上当是甩了一个极为不爽的神情。
“慕子充!”楚聊见状更为着急,又低声喊他名字。
过了一会儿,慕子充神色才算缓和,“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有没有那种药,给我下点药,等他出京了,你再给我解药。”
“有啊,让我想想,不能让谢苍舒看出破绽的病,我这里倒是有药,也有解药。”
“真的?”听闻慕子充有法子,一双招子澄亮开心地溜须拍马道,“真不愧是神医弟子!”
谁料这位神医并未对她的奉承受用多久,缓缓道,“我这里有锥心蚀骨的,有摧心剖肝,还有能让你七死八活,哭起来忘了爹娘的……”
楚聊光听他描述,就已经觉着身上冷汗直冒,赶紧打断他:“就没有不痛不痒的吗?”然后殷切地等着他的回答:“有吗?”
慕子充这时候拿出楚聊给他画的那把扇子,蛮不开心地又给合上,“那你不如喝糖水偏偏谢苍舒。”
“真的没有吗?”楚聊并不死心,眨着星星眼看着慕子充。
“真没有!你要诓骗住谢苍舒,让他以为你真的病了,就不能不受点苦,你懂吗?”
这个道理,楚聊自然明白,他也知道谢苍舒自己就常年用药,自然是医理药理至少懂些的,只能一咬牙一跺脚,一个“好”脱口。
慕子充见她放弃挣扎,有些意外,“你这次是为了容予,受这个苦吗?”
楚聊低头盯着澄澈茶汤,“是为了我自己。一个人总要为自己的软弱无法割舍的感情,而付出代价。”
“阿聊?你是真的喜欢容予吗?你对他性命的在乎,难道不是因为那些年的情谊吗?还是你是借着这个由头,可以留在京城,也让谢苍舒安心呢?”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以楚聊这些时日与慕子充的相处,对他话中含义,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她的内心,曾经数次漂浮过这样的想法。她不去青州,谢苍舒活下去的机会就会大一些,曾经的她,盼望着早日送谢苍舒去死,可是青州那种地方,顾宗津简直是将谢苍舒绑好了,刀子递到了楚聊手上。
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见他在京城所做之事,也非如传言那般阴险歹毒。
她不想去杀她那个世上她最痛恨的人了,或者再等等。
“我们阿聊,最厉害的事情,就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咯!”
楚聊拿起折扇学着谢苍舒的模样敲了慕子充一脑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就依你来吧,总之,这次我没办法跟她出门了。”
“你让我想想。”慕子充已经开始想着到底该对楚聊用什么药,又该做出一种什么病症,还不对她的身体有损。
慕子充作为两人关系的旁观者,他曾经也陷入过一段无法自制的感情中,并无舟子来渡。他挣扎许久,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如今他虽然全心全力为二人维护关系,但是心中知晓,这两个人的情路日后若想顺遂,只能靠他们自己走下去。
慕子充心道,你错了,我不是不希望他娶任何人,我希望他娶一个真心喜欢的人,而你就是那个人。而他知道,楚聊终有一天,会明白她对谢苍舒的心意。
旁观者清。只是楚聊自己不知道已经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