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回家没几天，原以为你带了个姑娘回来，就能把心给安定下来，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母亲，为男儿者自当以家国为重，如今青州饥荒，加上海啸，民不聊生，翊王都亲自前往了，我又为什么不能去呢？”

“可是跟去的人，他们哪个不是有个一官半职，你说你若是像你兄长那样，在御史台如何忙碌，他那即便是终日不着家的，还比你这时不时回来得让人省心……”

母亲念叨的话，谢苍舒几乎已经要背熟了，于是从身后拿出两个三层高盖食盒，“娘，我今天去买了你喜欢吃的那家点心，你尝尝。”

谢母也知谢苍舒拿定主意的事情，多说无益，又怕丈夫动怒苛责于他，特意抓起盖子用手扇着透出山茶花的清香，看着谢道鹄说道，“这孩子，张记的茶花饼和酸枣酥须得排队才能买，你这是什么时辰就去的？”

可是谢道鹄今日在桌上，倒是不同于往日那副居高临下、声色俱厉的模样，懒得说什么的样子，悻悻地吃了饭。

他此刻全然知晓，谢苍舒的性子，是他矫枉过正的后果。但是，当他终于察觉到之后，为时已晚。

只愿谢苍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能看顾好。

和父母用完饭，谢苍舒照例去给楚聊送点心。

楚聊只是客居在谢府，除了来的那日，谢母尽了地主之谊，款待了她一遭，自然没有与他们一家人坐在一桌上吃饭的道理。

谢苍舒过去的时候，发现晚上心不在焉的谢公遇也在楚聊屋里，看见他来了，便匆匆离去了。

谢苍舒打开食盒，是一块乳白色的精致点心——一只羊奶调着做出来的小兔子，用蜜豆插进去做了眼睛。

“过几日，我要和唯衍出京一趟，以后这点心让白音去给你买。”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吃那个点心的，只不过最初吃了一口，被那从没有过的触感，惊艳到了，随口对艳艳说了句：我们以后每天都来买这个，此后便有了谢苍舒日日买来的点心。

说着谢苍舒第一次、平生第一次将勺子舀到那只奶白色的兔子上，原来那东西是软软的，勺子一碰触到居然被弹回来了。

楚聊见谢苍舒如此，笑出声来，其实京城的许多店铺，谢公遇和慕子充都带她吃遍了，但是每日里这餐后的小点，谢苍舒倒是一日不落地送来，谢苍舒便是从不间断地为她买回来。

她却没有注意到，谢苍舒往常也是很少吃的。

吃过一只奶兔子，楚聊将心从京洛美食中收起，抹着嘴角漫不经心道，“青州，也是个山水好风光之地，在画本里见过。”

其实这话楚聊是发自内心的。

想着昔日山海相连，烟如碧色的世外桃源，恍惚间成为了流民失所、民不聊生之地，心中酸涩。

谢苍舒一定会去青州。楚聊其实比谢苍舒更早这个消息，早在她与顾宗津五日前见面之时，顾宗津就告诉了她这件事，他其实比谢苍舒自己知道地都要早。

顾宗津还将在青州步下的刀山火海、虎穴龙潭都细致地讲给楚聊，并说此计若成，昔日之约，即将达成。

而她也自告奋勇，说要前去青州与顾宗津的人里应外合。

顾宗津劝说过他不必如此，但是她总觉着，这人要在自己的视线里，才算安心。谁知道他眨眼间，又能想出多少损人的事情？

“只可惜，如今草木凋零，民众死离伤散，不知道恢复到昔年光景，又需要多少年了。”谢苍舒语气哀婉，内心真诚。

“我可以和你一同去吗？”楚聊问得小心翼翼，但是一双眼珠子却毫不遮掩，尽是期待。

“那处，虽曾如世外桃源，但是如今不知如何凋敝，百姓流离，没什么风光好看的”，说罢谢苍舒又觉着这句话对楚聊可能没有什么劝退的作用，加上一句，“我们这趟去，实在是万分凶险。”

不说暗地里，就是明面上的已经叫人很难自顾了，即便是宁唯衍一个人也必得腹背受敌，何况再加上一个自己……

谢苍舒一直知晓，对于楚聊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从来不是京城，也不是顾宗津，而是自己身边。

见楚聊虽未开口说话，但是目光仍旧坚定不移，谢苍舒眼睛闪烁出几道为难的目光，“阿聊，这次去行迹匆忙，而且都是些男人。”

谢苍舒平日里由着她的性子任她与顾宗津来往，只是为着她心里舒服，行事计划也都颇多透露给她放放水也就算了，可是若是去青州，在他自身安危难测的时候，真的不如让她待在京城之中。

好歹，这里还有数十长明山庄的暗桩，他也有留京人手护卫着他。况且楚聊这一急火攻心就吐血的毛病，不能根除，他总不能再将慕子充也带去青州吧！

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楚聊在听完他的托辞之后，脱口而来的一句话——“我想和你在一处。”

“好。”谢苍舒哪里不知道这句最让他动容的话，是楚聊是骗他的。可偏偏就这样一句话，任其有千百个说服他的理由，都开不了口。

他心中明了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即便最后就算用绑的，也要将楚聊留在京中。于是谢苍舒只能盘算着别的主意，在京城之中到底该从哪里豁出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