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艳阳高照,暖风熏人。
楚聊正盘算着前往青州需要作何准备,只是东西收拾起来又无从下手。
她听得身后来人脚步焦急,以为是谢公遇,并未回头,直到一声久违的“小姐”,落进她的耳朵里。
楚聊闻声转身的那一刹那,泪水翻涌而出,清如月银的眼眸滚烫起来。
艳艳回来了。
那个因她的过错,而导致不知所踪、代她受过的小丫头,终于回来了。
从始至终,关于艳艳的事情,谢苍舒从未问过她,她因为心虚怕说错话,也从未在谢苍舒面前提及艳艳。
唯独对慕子充有所求,因而此刻她心中把艳艳回来的这一功劳记全部记到了慕子充头上。
“是艳艳给小姐添麻烦了。”小丫头脸色憔悴,并未迎上楚聊朝她伸去的手,而是双腿跪在楚聊面前。
楚聊见她时候甚为欢喜,欢畅地把她抓起来就往自己床上带,又见她憔悴模样,不过几日居然瘦了一圈,脸上微微一愣,继而忧心她身的情况盖过了喜悦,“是我考虑不周,才让你被人抓住的。让我看看,身上有没有伤?谢苍舒有没有将你怎么样?”
“我没受伤,他们也没将我怎么样,只是将我关在黑屋里。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那就好,无事就好。”楚聊长舒了一口气。
“小姐,艳艳想过,是不是要将自己弄出些伤来,表明忠心。我生是小姐的人,死后做鬼也不会背叛小姐的。”
“我的好艳艳,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如果说京城中,她还有可以全心全意相信的人,艳艳绝对算一个,另一个人却是慕子充。想到慕子充,她心中又情不自禁地生出酸楚之意。
楚聊任由心中的直觉生长,虽然她对自己的感情已经无奈,但是那些用心去看的,有时候准确地让自己害怕。
可是,她自己的感情也来难题了。
“小姐,靖公子差人送信过来了。”
这是容予送来的第七封信了。从前艳艳没回来,他也不怕别人瞧去,忘了从哪日起,他是一日一封,没落下过。
楚聊朝艳艳手中瞥了一眼,感叹是她在四海楼说得不够明白吗?
还有艳艳,也当真是傻。
靖公子吗?从前,天下人有喊他楚公子的,有直呼其名喊他容予或者容予公子的。
亦或是容少爷?
楚聊想着往昔那些在她面前称呼容予时,他的样子,脸上不经意地跟着笑起来。
可是这个最情真意切的笑容,并未在楚聊脸上停留太久就落了下去,喃喃道:如今,一个信手拈来的名字,其中一个字,已经变成了他的姓氏了吗?
艳艳对于这不是第一封信的事情,并不知晓,见楚聊仍旧没有接过信去的意思,提醒道,“小姐,这信?”
“扔了”,她的口气不是嫌弃,而是冷漠。
容予这几日,几次三番想要接近自己,但是楚聊早已告诉暗卫,若有一人要容予近了他的身,其余的人便提头来见,这话放出,她果真没再看见那个人在自己眼前晃悠。
谢苍舒不久便要启程去青州府,她要同行,许多东西需要准备,还有不少事情要于顾宗津详谈,儿女情长,而且还是已经斩断的儿女情长,是最无须挂怀的。
“可是,小姐”,艳艳虽然也不想忤逆楚聊心意,但是她既察觉信件有异,放到鼻前,“这信好似是用血写的,就连信封上都能闻见血腥气。”艳艳虽然年少,但是能被张江晚指派给楚聊,有着许多过人的优势,她灵敏的嗅觉便是其中之一。
“什么?”说着楚聊更像是夺去信封似的。
展信。通篇皆是殷红,映得她心口一阵一阵地疼。
“你去告知那人,我今日先不去找他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四海楼去了。
楚聊太了解他了,那封信既然是容予写的,他绝对不会假他人之手,鲜血也是要亲力亲为。
她记忆中,忽然跳出来一件她这么多年来都没记起过的事情。
山中大雪,一群人吆喝着在山庄外的一处地方闹腾。不知何处散了几块陶片,将楚聊手腕割出好大的伤口,鲜血顿时将雪染红。
这都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被包扎之后,她便觉着由着这肉自己长上,每每与梦帘一同欺上瞒下,将熬了几个时辰的药,给了花喝。
容予还是从一株快要枯死的小叶紫檀,察觉到的。
“你不喝药,以后便是许多东西也吃不得了。”
“我好了之后再吃。”况且大夫只让她忌食辛辣,她这几日也并不想吃。与那药味儿相比,她怎么样熬不过这几天呢?
“那你是不是不知道,不喝药,你那伤口可能会危及其他地方?”
“太难喝了嘛!”楚聊撒娇。
她分明将药倒掉,却不知道容予从何处又端来一碗,一口气全部吞下,将楚聊惊呆了。
“可你没受伤啊!我受伤了,所以喝起来的味道自然与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