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山庄盛名遍布天下,但凡是江湖中人,再如何难得的东西都会赏楚浔几分薄面,但是酿造‘冷处偏佳’这位却是个脾气极为古怪之人。
她从前只是知道这酒十分难得,有时一年也不见得能酿造出来几坛。
也都是实在是要巴结楚浔的人,用重金收购来的,可是若被那岛主知晓了有人将他的酒,换了银子,这辈子怕是再也沾不到一滴了。
楚聊最爱的是“冷处偏佳”带着鸢尾与山茶花清淡的香气,能让她在饮酒之时仿佛身处西子湖畔的湖心亭上,竟然不知其中还有这些讲究。此刻与谢苍舒比起来,她觉着自己居然有些叶公好龙似的。
“你对这酒,怎么知道这么多?”
她一早就听说那位脾气怪异的酿酒者,一人占了一座岛,只是偶尔放酒给人的时候会让船接近,平时绝对不会让人登临岛上,更不必说这些酿造细节了。
谢苍舒唇边闪过一缕笑意,回道,“听酿酒之人偶然间提到过,后来回京的时候也试着自己做过,不过失败了。”
“你认识酿‘冷处偏佳’的人?”
谢苍舒也没想过,他会在曲水河畔与楚姑娘讲述那个老头子的事情,不过总比她追问自己别的东西强,于是打算好好同她讲述,“其实倒不是我,我有位朋友和那位岛主是莫逆之交,若是他恰好也在江南的时候,我们便会做伴闻着酒香去……”
楚聊见谢苍舒正在回忆似的,便知他此刻并非诓骗她,想及许久未曾喝过的酒,只差流出口水来。
谢苍舒见楚聊如此,温柔笑道,“我想着他应该不讨厌我,这次南行途上,应该可以途经那里,你不如陪我去他那里看看,能不能要他两坛好酒。”
平日里,便是用酒壶盛的,也不过就两壶左右,她还舍不得一下子喝光,听到谢苍舒张口就是几坛,一时间就将谢苍舒认作顶好的一人了,又和他埋怨起来,“从前,我师兄总是说,那酒有诸多坏处,不让我喝。”
谢苍舒听到这话,却是被月色照耀下,原来因为得意而轻微上扬嘴角,无痕落下。楚聊的话里,明明带着摆弄她师兄对她爱护的心意。
“你既喜欢‘冷处偏佳’,那‘平湖秋月’也必定不能错过。”
楚聊只知“冷处偏佳”她就喝不够也喝不着,并未听说过后面这个名字,“‘平湖秋月’?我没喝过。”
不过光听名字,就知道绝对是很美味的。
“秋日的孤山上葡萄酿造的,也不算是新酒了,只是这酒我与我那朋友喜欢,想来我们喝他都酿不够,也不会拿出来显摆了,不过等你来日去尝尝就知道了。”
“那便也去过过“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日子。”楚聊已经看出来这一路,注定无法摆脱谢苍舒,既然摆脱不了,那也该占他些便宜。
“那就说好了!”
因为说到了酒,楚聊就渴了起来,谢苍舒察觉到之后,起身说要去给她买点糖水,楚聊打算一起,谢苍舒按下她来,“你在这里等着你师兄。”
楚聊这才记起来,她原是在找容予的。
他们两人好像也都已经忘记了,在这湖边,昨日见面还是剑拔弩张的二人,已经对着当空皓月,风花雪月地谈了一个多时辰。
***
谢苍舒回来时候一眼看见楚聊,她仍戴着面具坐在河岸。
天街河畔,十里绵延的繁灯锦簇中。
在沿岸花灯与水榭灯火的照耀下,谢苍舒透过一个可爱的兔子面具,瞥见那人眼睛空灵,如冰水洗过透亮的琉璃珠。
谢苍舒想到她在等的人不是自己,心里忽闪一丝落寞,但是随即也消散在夜风之中了。
他今日的行径哪里配得上这双眼睛和这个人呢,于是又将前一个时辰里卸下的轻浮姿态换上。
楚聊见谢苍舒走近,手里又提了不少吃的,便将面具摘下,谢苍舒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楚聊被他看得恍惚,敲打了他一下,然后从他手里夺下一碗化开蜜豆的糖水。
东西交出手,谢苍舒才回过神来,一本正经地调戏着楚聊,“你没听说过,夜里若是未出嫁的女子,在男子面前摘了面具,可是许诺要嫁他的呢!”
楚聊恍惚间好像觉着自己做了场大梦,本以为今夜能够遇到个知己,此时想起来,他原是谢苍舒。
听了这话,知道谢苍舒又拿她开玩笑,用力一推,竟将他推到了水榭栏杆旁,却不知那处石础竟是覆莲纹,楚聊还未反应过来,昨日比武大会上武艺超卓的谢苍舒为何被自己一推、竟那般虚弱的时候,水面即刻激起浅的水花。
谢苍舒落水了。
楚聊更没想到的是谢苍舒居然不会游泳!
她心中犹疑怕谢苍舒又拿落水这事儿挑逗她,但是她朝水下望了一眼,知道冬日水是怎样的寒冷,也顾不得是不是骗局,将刚刚夺到手中的吃食和披肩扔到地上,随着谢苍舒跳了下去。
陶然与白音那边的孔明灯同许多人的橙光已经将西方的天边照亮,回头望时,水榭之上哪里已经不见了两人踪迹。
唯独他们方才站立的河畔,扎堆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