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已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梦玉姐姐……”宁夭夭眼眶湿润,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
树丛中的花树小路回旋曲折,越往里走,灵气越发充沛。
“这里就是王女您的寝殿了。”梦玉在一座深红宫殿前停住脚步。
一弯泠泠的灵泉如玉带般绕殿而行,蒸腾而起的仙灵之气捧起小巧的寝殿,将最纯净的灵力悉数汇集于此,不难看出建造之人对寝殿主人是多么溺爱。
宁夭夭手心微汗,缓缓推开那扇铜铃大门,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殿内玉璧为灯,珍珠为帘,无数倒铃般的花朵和鲛丝连绵交叠,云床是粉色水莲的模样,摆设焕然如新,并未落上灰尘。
满屋子的柔和美好,极尽奢华又温暖温馨。
“自打奴婢被掳来后,每天都来打扫王女的寝殿,盼望着有一天您会回来,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里头的东西还都是您小时候用的。”梦玉怜爱地看着宁夭夭,柔情溢于言表。
宁夭夭看着屋内熟悉而陌生的陈设,心下涌上一阵眷恋之意。
她小步移动着,抬手拂过明黄的雕花妆台,案上摆着一方菱花铜镜,还有一面木身羊皮、贝壳穿成的拨浪鼓。
“万妖王为何要对九尾一族赶尽杀绝?”宁夭夭的声音有些嘶哑。
“为了夺取咱们九尾狐族的至宝鎏金凤翊。”梦玉脸色略白。
“凤翊?”宁夭夭不解。
“鎏金凤翊以狐族历代长老仙逝后精魂所凝,乃是当今世上最为至纯至善的兵器。”
梦玉神情忧愁,继续道:“凤翊之上尽是王族之精血,只认九尾王族为主,但凡王族有后代留存于世,便无法为他人所用。”
“既有神器在手,怎会被万妖王灭族?”宁夭夭紧绷着脸,贝齿咬住下唇。
“万妖王阴险歹毒,咱们九尾狐族不愿与之为谋,表面上受其管辖,实则各自为政,井水不犯河水。”
“那日恰逢王女您的成年礼,狐王大喜过望,特邀妖界诸位小王前来观礼,殊不知那些小妖王早已被收买,成了重陵的走狗。”
“趁着狐族放松警惕之时,他们竟在酒水中下毒,与万妖王里应外合,攻入王宫肆意烧杀。”
梦玉稍作停顿,胸膛剧烈地起伏,悲戚感油然而生。
“那我……”
我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宁夭夭如鲠在喉,一时问不出口。
“万妖王冲进大殿杀死狐王以后,王后拼死护着王女您从密道逃了出去,她明明可以逃脱,然复又折回王宫,奴婢苦劝未果,眼睁睁看着王后自尽在了狐王身侧……”
宁夭夭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梦玉更是悲痛交加,浑身发抖:“王女,您可一定要为九尾狐一族报仇雪恨啊!”
“万妖王杀我父母,屠我族人,夺我宝物,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宁夭夭眼神悲厉,咬牙吐字道。
悲怆良久,她垂下眸子,挑起手边的璎珞,无意识地转动起鼓柄弹丸。
“咚咚——”
眼前浮现出一个慈爱的中年男人,手持波浪鼓耐心地逗着小女娃笑的场景,音容笑貌,一会儿如隔云端,一会儿又清晰可辨。
钻心的剧烈疼痛,顿时如同尖锐的长针,扎得宁夭夭的脑袋生疼。
“王女?你怎么了?!”梦玉紧张道。
“我没事,时候不早了,梦玉姐姐,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宁夭夭强忍着痛楚扯了扯唇。
“真的没事吗?”梦玉不确定地问。
“嗯,回去吧。”
宁夭夭挤出一个扭曲的笑,等到那女子阖上房门走远以后,终于脱力地摔在了地上。
她将脸埋在膝盖中间,蓦地抽泣出声来。
闭眼尽是漫天火光,翻卷的烟尘以及染着斑斑血痕的宫砖。
人间炼狱般的浓腥气味中,遍地是死不瞑目的残破尸身,还有那站在尸堆上举着九尾狐的断尾嚣张冷笑着的妖兵。
一切的一切,无不刺激着她的神经。
宁夭夭满身冷汗,只觉得周围空气阴森可怖,死亡的气息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她抱着胳膊无措地蹲了良久,最后叹息一声,幻成小狐狸从窗户一跃而下。
她循着气息,在路上窜得极快,一刻也不曾耽搁。
直到来到恢宏的主殿门前,她用灵活的尾巴扫开一条门缝,蹑手蹑脚地挤了进去,一眼便瞧见了屋里闭着眼睛假寐的男子,正盘腿于床边打坐。
不知怎么,宁夭夭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忽然就摆脱了缠绕自己的慑人血光。
她轻吐一口气,掀开被子一角,手脚并用,悄悄地钻了进去。
夜无城缓缓掀开眼皮,淡淡道:“一女子半夜爬男人的床,像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