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家，看俺这……”中年人拍拍嘴唇，一脸的不好意思，“实在是抱歉。不怕你笑话，俺这张嘴呀，就是，碰上对颜法[注：3]的人，话就稠。”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后生家，你找谁？保不齐俺就熟。”中年人嘴上说不说了，但又说了许多，“咱这天州城，听名是个县城，实际上屁股大点地方，这东街是县衙门，附近住的要么是带帽翅的，要么是跟官家有圪连的，有亲戚，也有在衙门当差的；这西街嘛，住的是回回；剩下的这南街和北街，啥人都有，说书的，唱戏的，置买卖的，还有……”

中年人口若悬河，说个不停。

“……”东门石只能听。他下山是来找娘的。中年人太热情。他有心打断话，但干爹说过：随便打断别人说话，那是没有教养的。

中年人终于，还是那个动作，连连打嘴唇，还是那句话：“不说了，不说了，你说？你要找啥人？是民户，还是匠户，还是……[注：4]这人住哪条街？哪个格廊[注：5]，门牌号是多少？”中年人又是一连串问话。

“……”东门石无法回答。关于老娘，他只是听干爹说过：小时候每到他过生日，老娘都会给他送东西。可老娘长啥样，干爹也只是看到一个背影；还有，夜格黑来，慕容老爹说，曾经有人在县城见到过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满大街嚷嚷着找自家孩子；还有，头将王秀才也证实了这点，不过，王秀才说，那都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还有……

“俺找俺娘……”东门石说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关于老娘，他说的很细。甚至音容笑貌，当然这只是他想像中的模样。

“……”中年人半晌无语。

伙计挠着脑袋，突然大喊：这人俺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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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置：天州方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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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

轧：天州方言。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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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

对颜法：天州方言。看着顺眼，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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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

明朝户籍制度将全国户口按照职业分工,划为民户、军户、匠户等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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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5]

格廊：天州方言。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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