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俊坐在太师椅上,表情不是很好看,“为什么找家长?”
娄煜恒低头不看他,唇角下压,把身上那股倔强劲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月以来的相处,谭俊多少摸清些娄煜恒的性格,他也不急,靠着椅背沉了口气,“不说?不说我就不去。”
娄煜恒能大半夜在门口等他到现在,那必然是因为找家长这事不简单,小鬼头绝对一个人应付不来。
谭俊看了眼娄煜恒从脸颊延伸到耳根的抓痕,心中已猜出十之八九,这么大的男孩对男女之情正是朦胧的时候。
没准小鬼头做了什么招惹女生的事,如今老师要找家长,这才羞于启齿。
谭俊不修边幅惯了,揣摩别人时也很难走上正路。
他清了下嗓子,尽量表现出家长一本正经的姿态,“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惹了哪个女同学,被老师发现了?”
娄煜恒耳根瞬间通红,立刻抬头否认,“不是。”
谭俊松了口气,不是这个事,别的事要好说些,“那为什么打架?”
原因娄煜恒真没打算告诉谭俊,可瞧对方的架势,不说似乎又搪塞不过去。
程管家轻轻敲门,把药送了进来,谭俊起身用镊子加起块棉球又沾些碘伏,冲娄煜恒勾手,“过来。”
娄煜恒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解释,走到谭俊面前时有些心不在焉。
不经意间,脸上传来阵冰凉的触感,他下意识刚要向旁闪躲,一只微凉的手便覆在他脸侧,带着幽幽的沉木香。
“别动。”谭俊略皱眉,给他上药的神色很是认真。
他的瞳仁是深棕色,眸光略散,眼尾上挑,唇色艳红,是很凉薄的长相,却又好看到勾人。
娄煜恒呼吸一滞,大气都不敢喘。
谭俊轻轻将棉球在伤口上滚动,尽量劝说这个倔小孩,“你不说,明天老师也会告诉我,还不如现在直说,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
他给娄煜恒擦好脸上的药,又抓起胳膊,在擦伤处涂抹。
谭俊皮肤天生冷白,和娄煜恒晒后的古铜色差异明显,他不禁扭过少年胳膊看了看,“这么黑?是不是天天在外面疯跑,惹了哪家不好惹的小子?”
娄煜恒:“……不是。”
谭俊好看的眉眼倏然弯起,“是也不要紧,哥哥帮你打他。”
胳膊上的伤口突然传来阵刺痛,娄煜恒倒抽口凉气,将手抽了回来。
谭俊掌心一空,抬眸盯着他,语调带笑,“说吧,小鬼头。”
娄煜恒被握过的那截手腕莫名发麻,他心知这件事躲不过,只能实话实说。
“我和同学比赛谁弹弓打得准,就在我要赢了时,对方有人使坏,推了我一把,我一不小心打坏了印刷社的灯泡,之后我们就打了起来。”
谭俊一直盯着娄煜恒,“就这样?”
娄煜恒笃定地点点头。
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谭俊便继续问道:“你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对方被你打成什么样?”
刚刚少年还算淡定,现在被问了这句身子向后缩了缩,声音也变低不少,“我……打折了一个人的胳膊。”
谭俊眉头一皱,训斥的话刚冲到嘴边,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尽量让自己淡定,“就因为比谁弹弓打得准,你把同学打骨折了?”
娄煜恒悄悄瞥了眼谭俊,又点了下头。
谭俊正色,“娄煜恒,你和我说实话,只因为这点小事,你就出手打伤对方?”
娄煜恒微微低头,“嗯”了一声。
谭俊起身,绕着椅子来回踱步,“你这样做不对,知道吗?”
娄煜恒没说话,抿住唇角,倔强的小少年似乎没认错的意思。
谭俊盯着他,火气蹭蹭往上涌。
近一个月相处,他觉得娄煜恒性子内敛,做什么事也都有分寸。
但闷葫芦憋大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年纪轻轻就这般争强好斗,若再长几年,岂不是没人能管得了他?
“弹弓呢?”谭俊伸出手,辞色俱历,“人有好胜心是好事,但万事过犹不及。你们不过是同学间的玩闹,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
娄煜恒抿着唇,认错的话依旧闭口不提,只老实将一柄木质弹弓交到谭俊手中。
屋外蝉鸣聒噪,夜已深,晚风吹来徐徐凉意,却半点没降去谭俊的火气。
谭俊攥着那柄弹弓,说教的话在肚子里绕了几道弯,最后却变成哑炮,“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娄煜恒张了下嘴,却没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