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吱呀”一声关上,娄煜恒本以为会进到个什么不堪入目的软厢房内,结果屋子里摆设很正常,和一般酒楼包厢差不多,只是面积稍大,靠窗处有张罗汉床。
“四爷,有阵子没来我这了。”
再转眼,珠帘隔间内走出位女子,气质温润典雅,和屋外那群蜂拥而来的姑娘不大一样。
“最近事情太多。”谭俊坐在桌前,倒了两杯水,“对了,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娄家小公子,娄煜恒。”
谭俊又转头看向娄煜恒,“玉灵芝,叫她玉先生就行。”
“四爷您这是在折我的寿啊。”玉灵芝笑笑,端起桌上软点,放到娄煜恒面前,“娄小少爷叫我玉姐就成,我跟四爷算是旧交,他呀,没事就爱来这听我唱上两嗓子。”
酥醉楼是烟柳之地,即便娄煜恒还是个国中生也听说过这事。
但里面什么样子,来的人干嘛,他从没深究过,也没人对他讲过,刚刚进门的架势着实吓了他一跳,可现在看到玉灵芝,又觉得这里不过是个听曲儿的地方。
“玉姐姐好。”娄煜恒恭敬问了一声。
“玉姐,先给我俩弄点吃的,今儿就唱出烂柯山吧。”谭俊喝了口茶,斜睨娄煜恒一眼,“这位姐姐昆曲唱得极好,你今天算是有耳福了。”
玉灵芝也没反驳,安排好酒水饭菜,便唱了一出痴梦,声音幽怨哀婉,唱得人肝肠寸断。
娄煜恒早前也和哥哥去梨园里听过戏,说实话,他对戏曲理解没那么深,也听不出个好赖,只觉得玉灵芝唱戏时,那眼神勾着往谭俊身上瞧。
而这位谭四爷呢,只专心听曲喝酒,半点没给回应。
玉灵芝瞧模样是能沉得住气的人,一曲唱罢便走到桌边为谭俊斟酒,“四爷今儿可是心情不好?点这么悲的曲子。”
谭俊笑笑没说话,端起酒杯干了。
谭家有百年基业,自谭老爷那达到鼎盛,北方大部分城市所用布料、蔗糖、茶叶都出自谭家。
原本谭俊在国外负责洋货行货源的问题,而洋货行也是几年前他自己出资在宁城建的,和谭家关系不大,主要他本人完全不想与谭家家产牵扯上任何关系。
但今年刚出正月,谭老爷便一病不起,家里产业七七八八分到晚辈手中,谭俊也被从国外揪了回来。
谭老爷对他这个小儿子很是看重,更有百年后将谭家全交到谭俊手里的意思,可谭俊自十二岁起离家,之后便压根没再踏进过谭家大门。
于家中三位哥哥而言,谭俊可以算个外人。
外人又怎么有资格继承家业?
而于谭俊而言,他想做出番事业,绝不会寄希望于依靠谭家。
现如今洋货行和杂货行暂由谭俊打理,布料行由老大谭志卿打理,茶行由老二谭思嘉打理,老三谭玉翰没什么大志向,如今开了间酒楼。
谭俊回来这几个月,日日如同被油炸火烤,根本别想安生。
大哥、二哥早前就看不惯他,如今老爷子要放权,谭俊自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娄煜远在一旁听两人有一搭无一搭聊着谭家的事,玉灵芝似乎很了解谭俊。
两人坐在一处,女子贤德,男子富俊,瞧着竟有种特别般配的感觉。
谭俊又要斟酒,被玉灵芝抬指按住手腕,“四爷,少饮酒,伤身。”
谭俊已有几分醉意,看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白细的指尖,腕子一扭,躲开了,又顺手将酒壶放下。
娄煜恒皱眉,越发觉得酥醉楼茶汤苦涩,昆曲也有几分难以入耳。
谭俊看看时间已经不早,而且整晚娄煜恒似乎也没多大兴趣,还越发有些闷闷不乐的劲头。
“玉姐,今儿我们就先走了。”他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改天再来听你唱思凡。”
“四爷想听,随时都可以来。”玉灵芝起身送客,不禁多看娄煜恒几眼,下楼时悄悄凑到谭俊耳边低语,“四爷,娄小少爷以后还是不大方便来这里。”
谭俊挑起一边眉梢,“为何?”
玉灵芝低头,没应话。
“你在这唱曲,我带朋友来听曲有何不可?”谭俊走出大厅,眉头皱了下,“若不是当年我走得匆忙,断也不会让你沦落到这种地方。”
娄煜恒跟在他二人身后,出门刚好听到后面这句。
怪不得玉灵芝唱曲时眼神浓情蜜意,原来二人关系果然不一般。
他不愿再听打情骂俏,干脆一人先行走到车边。
玉灵芝抬头看向谭俊,“我本就是这种命,四爷您没忘了我,灵芝已经千恩万谢了。”
“这什么话?”谭俊眼尾略泛红晕,“毕竟你是我母亲唯一的关门弟子,待你契约期满,四爷定帮你赎身。”
“四爷……”玉灵芝打小跟在谭俊母亲身边,后来当做随身丫鬟一起进了谭家,“阮师父对我的恩情,灵芝这辈子也不敢忘,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奢求?”
娄煜恒站在远处路灯下,看两人黏黏腻腻,哀哀怨怨,心头莫名发堵,干脆别过脸望天。
可不知为何又忍不住盘算,刚刚那个男妖精说当年走时匆忙,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离开宁城时也不过十几岁。
十几岁就四处留情!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打小就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