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加扶着楼道的扶手,连连摇头说:“不不不,我没想。”说来奇怪,他怎么会想起她呢?
花旦说:“不要否认,你不想,我怎会出现?”
在那个梦里,他是个电台主持人,这花旦是那个梦里的人物,何以会因自己的起心动念便出现在这个“真实”的世界?
会不会、还是梦?
花旦笑容不减地看着他,他呢,除了沉默,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逃跑么?不一定跑得过,有极大的可能是不管他跑到什么地方,她都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他是逃无可逃的。再者,和她聊聊?可是聊什么?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可聊的?他不懂戏曲,更不会唱戏,假如在这楼道里唱起了,只怕会惊动医院保安将他送到精神疾病科。如果不和她说话,难道就这样一直互相看着?
花旦似乎对他的慌乱和尴尬早有所料,她背过身去,叶小加便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了,那虽说美丽的妆容但在此时此地实在诡异,叶小加觉得她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恐怖的事物对人来说,往往只能在突然乍现时对人造成惊吓,随着时间的流逝,所谓恐怖也就不再恐怖了。好比我们看恐怖电影,第一次看,吓得瑟瑟发抖,甚至半夜都不敢上厕所,第二次看便会暗自嘀咕原来也就这样,可某些场景还是会对接连几天的日常生活造成影响,等到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若干次之后再看,我想,更多的还是会觉得无趣。
很多的恐怖电影也的确拍得蛮无趣的,经典如《午夜凶铃》《咒怨》《鬼娃娃花子》之类的作品是不多见的。中国的《聊斋志异》《子不语》《列异传》《孔氏志怪》《灵鬼志》《湘中怨》《太平广记》《阅微草堂笔记》等著作记载了很多好故事,可惜至今没有见到一个比较不错的影视版本。香港电影《阴阳路》系列颇有创意,剧本、台词、演员、气氛营造、立意都不可谓不出众,但局限于香港电影的过度商业化,这个系列也仅仅可称之为不错而已,距离经典还要很远的距离。
叶小加的情绪已平复了下来,他问道:“那么,你是谁?怎么总是跟着我?”他认为她一直跟着他,也就是传说中的阴魂不散。
花旦淡淡地说:“你,仔细想一想,我是谁?”
叶小加一怔:“我们、认识?”
花旦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又重复了同一句话:“你想想,我是谁?”
她是谁?
叶小加摸不着头脑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花旦幽幽叹了口气:“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忘掉所有的事吗?”她自问自答:“我想可能吧,毕竟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叶小加听她说下去,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花旦又转过身子,她的面庞在幽绿的灯光下竟有些凄美,她穿的是一身青褶子长衫,眉眼间擦涂着红粉胭脂,睫毛细长,头发披在肩背,插着一枝龙凤发簪,红唇如樱桃一般。叶小加顿觉不那么可怕与可怖了……他甚至认为自己读出了她的美丽、哀怨和忧伤……
花旦见状,苦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忘了……”
叶小加搓了搓手,说:“嗯,我是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
花旦说:“你知道为什么么?”
叶小加问道:“难道你知道为什么?”
花旦说:“我……”她欲言又止,过了几秒才说:“我知道又有什么用,又帮不了你……”
叶小加无奈地摊摊手,他心想自己的事情看起来并不只是简单的失忆,他说:“那么,我之前梦到你,是真的了?”
花旦转了转身子说:“那你看,此时的我,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叶小加摸了摸头,花旦笑了起来,她面色突地一变,快声说:“你看后面!”叶小加回头,什么也没有,再回过头,花旦已经不见了……又听咣当一声,是楼道的大门被打开,几条大汉说着听不太懂的方言跑了来,他正要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他看到幽绿的灯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亮得几乎刺瞎了他的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然后,他感到自己漂浮了起来……其实是被几条大汉抬了起来……
他听见有人说话。
一个人问:“这个病人怎么了?怎么跑到楼道里来了?”
另一个人说:“不知道啊,我看监控的时候发现的,他大概是下楼去,可是病发了,我看他一直在这里打转,一会捂着头,一会蹲着地,挺痛苦的样子……”
问话的人说:“唉,发现了就好,赶紧给住院部打电话查查他是哪个病房的?希望他没事,出了事,我们都要担责任的……”
渐渐的,什么也听不见了,过了许久,又听见匆忙稀碎的脚步声和一些物件摆动的声音,好像,还有杜姐、小谭和鹰老大的声音……
最终还是没能出去,他不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