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了哪里?
叶小加从病床上翻起身,望着周遭一片死寂,神色迷惘。
人在梦醒后,都会处在这种迷惘的状态中。杜姐、小谭、鹰老大,活生生的三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实在是不可思议。但事实正是如此,他们,消失了,整个病房,只有他叶小加一人,假如他们真的消失了,那么整个世界、天上地下只怕都找不到他们,对世界来说,他们是不存在的了。
他们怎么会不存在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凭空消失?是什么力量让他们不复存在?
输液瓶中的药水忽然加快了注射的速度,叶小加望着药水的小泡在飞速鼓动,他闭上眼,心想自己大概太累了,索性什么也不去想了,躺着便睡,眼睛刚一闭上,就看到天雅拿着一张丝巾还在为他擦汗……这个场景只出现了电光火石的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不到时间的长短,只觉得很漫长,又很短促,只听到滴的一声,又嗒的一声,他睁眼醒来,杜姐、小谭、鹰老大依然不在。
病房内空空荡荡,灰尘沾染着阳光在空气里漂浮着。
输液瓶中,药水还剩下一点点,他忽发奇想,竟将针管拔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已经药水已注射得差不多了,剩下一点在瓶子里也没什么。
针管从皮肤拔出,留下一丝疼痛,与刺入皮肤时有些许不同,一种是压迫,一种是抽离。针管抽离时,还留下了一抹血红,叶小加扯过张纸巾轻轻按住,抽离的痛感立时被压住,他微微一笑,其实这点痛就跟蚊虫叮咬一般算不了什么。
窗外阳光明媚,叶小加心想要不出去走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说不定回来时他们又出现了呢?
他将输液瓶等设备简单拾掇了一番,叠好床上的被子,套了件外套便出门了。门外,医院的长廊空旷而寂静,白色的灯光映照地砖,反射出森寒的冷意。脚步声响,走过两三个女护士,朝他微笑点头。
终于有机会出去看看了。
之前和小谭在天台,他就感到这世界与他之前身处的世界截然不同,尤其是那种真实感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极为渴望与外界接触。
只有接触了外界,他才能“正常”起来。
世界怎么了?自己怎么了?或许才能找到答案。
他住的病房在六楼,要下楼乘坐电梯无疑是最快的,但他选择了走楼梯。跟随“安全出口”的指引牌,他推开一扇门,朝着楼梯下走去。水泥楼梯平时很少人走,阴冷异常,再加上风呼呼地刮着,配以幽绿的楼灯,独自一人时难免让人胆寒。
从六楼到一楼,步行约七八分钟,楼道只有他一个人,只听见哒哒哒的皮鞋声发出清脆的回响,空间确实逼仄,连呼吸的回响都能清晰地听见。他想,会不会走到某层楼的时候,遇到一个人在那站着呢?不管会不会,他这样想着,情绪不由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在走到三楼与二楼交界处的时候,那里没有天窗,阳光无法照入,幽绿的灯光就更绿了,绿得幽暗,令人怀疑是不是到了幽冥……
一个人走楼梯,内心总会变得敏感而复杂。假如这时,有一个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背对着他站在这里,长发遮面,看不清脸,他不敢想自己会作何反应。他真这样想了,在三楼的拐角,他停了停脚步,竟想起了那位浓妆艳抹的青衣花旦。
——她会不会像梦里一样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呢?
不想还好,有时不能瞎想,因为你不能保证所想的事情会不会变成真的。
他这样想着,便陷入恍惚之中,眼前黑了黑,身子晃了晃,然后他看到了她!
那位青衣花旦正在二楼拐角处,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对他说:“你找我呀?”语调是正常人说话的语调,而非唱戏的腔调,不然准得吓个半死。如果她拿腔拿调地说:“你、找、我、呀!”声音提高八度,再拐几个弯儿,叶小加能不能走得动路都是个问题。
叶小加强自镇定,他轻轻拍了拍脸,揉了揉眼,确定这不是梦,那青衣花旦又问:“嘿,你找我呀?”
叶小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是他的噩梦,他不会忘记。但是话又说回来,这青衣花旦在他的梦里也没把他怎么样。对现代人来说,戏曲这玩意儿,多少有点恐怖的意味,除去妆容不提,那唱腔、音乐、妆容,总有种非人间的阴森感。试想,你会一个人在屋子里听戏吗?你、敢吗?
花旦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叶小加喉结鼓动,说:“额,我,没找你呀……”他的声音有轻微的颤动。
花旦舞了一下水袖,笑了笑,说:“你没找我,我怎会出现?”
叶小加心里暗叫了一声妈呀,清了清嗓子说:“我,真没找你呀姐姐,我只是莫名其妙想了想……”
花旦笑道:“你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