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外住院部护士众多,听到这里的动静,有人果然来劝导了。必齐一秒局促,从周恪怀里抽身,看清周围的陈设,理智才反弹回来,
才意识到,这是在医院。
几天前用在梁赛君身上的话反倒给了她现世报,
关心则乱。
而它的反义词,恰恰是小孙眼里的必齐,他以为她无欲则刚。
“无欲则刚”的人,都忘记自己一路怎么过来的,有多急、多惶恐,甚至怂恿小孙闯了几个红灯,耳朵上成对的耳夹也掉了一只,就剩一只泠泠的珍珠挂在左耳上。
这些,都像是她毛躁吹乱的发丝,严重扭曲人设的差池,突兀且违和。
周恪全看在眼里,他去礼貌回应护士,也扽必齐回来,“人家是让你别吵,不是让你走。”
“我就是要走。”必齐眉眼恹恹地,比他还像在病中,站在逆光里,周恪觉得她像黎明前的雾快轻散掉。
于是,他声音也低下来,怕碰着她脆弱的魂灵,加快她弥散的速度,“可我以为你是来看我的。”
“不是吗?”
周恪穿着蓝条纹的病号服,一步步向她来。只有额头那里贴了纱布,鬓角因为缝针铲青了些,倒显得清爽且明朗。
挨到她近前,他依旧问她,“不是吗?齐齐。”
施必齐却语出惊人,“我以为是来看你最后一眼的,隔着白布单。”
这个二小姐,她能说人话就不是她了。
周恪委屈也狂妄,“你想得美。我当真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没有白布单,只有鸳鸯冢!”
他一把拽着她进病房。纪丰泽还没走,周恪不厚道地下逐客令了,连同配合这场戏的小孙,某人统统赶他们走。
你们不赖在这,我伤好得还利索些。
小孙手里还抱着那箱水果,临去前,他负疚地看一眼必齐,把箱子放在地上,再知会老板,“那个,我好像闯了许多红灯,分怕是要扣光了。”
搁往常,某人听到这话绝对会抽死他,可是今天,他愉快极了。
仿佛看到成片效果每一个环节都符合他剧本的设计。
周恪拉必齐坐到床头,觑一眼她的尴尬,无妨地笑半声,“扣就扣罢!谁要闯的扣谁的。”
必齐即刻抬头,某人捏着她指骨,补言安抚道,“扣我的,是我让你来的。”
室内清场般地静下来后,周恪靠在床头,半坐的姿势,垂眸打量必齐。
她今晚穿着墨绿色的小礼裙,妆化得也隆重,唯一不服帖的就是那缺了只的耳夹。
等周恪的视线徐徐低到她眼前,彼此的气息胶着里,他才发现,她喝酒了,“你要生气也得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不是这个插曲,你是不是预备这辈子都不见我?”
“这是犯错者该有的自觉嘛?”必齐反问他。
“好像不是。但你肯定也不想听我说对不起。”
“……”
她就不该对他有期望,这个人不骄傲不狂妄,他就不是周恪了。
必齐一时百感交集。她很难说清自己。她介怀的重点就不是他那桩不成文的婚约,那都是虚无缥缈的未来,她只气恼现实。
现实就是,周恪冒进地搅入了姑姑和梁赛君的对峙,把他们的关系抬到明面上来,最终难堪的只有她自己。
结果,周恪全然看穿了她的心思,“我就是要姓梁的趁早知道我们的事,也要她清楚周怿对你做了什么,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会信的。”
某人的逻辑就是,有些事与其明日复明日,不如尽早过明路。底牌合盘亮出来,起码还有个对策。
这也未必就是个坏结果。
“而且,那晚从商场回家后,你始终没接我电话。我又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周怿把青瓷回捐给你,得知了你要去见他母亲,你让我怎么想?嗯?”
周恪最是个会一步看十步的城府。他当时连最坏的打算都想到了,无外乎必齐对老二余情未了,她去见梁赛君,下一步呢,就是和周怿久违重逢。
“倘若是这样,必齐,还不如由我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他就是不允许,不肯她去见老二,
因为他比谁都谙知,风月里俗套的伎俩。
但凡还有一个死灰复燃的火苗子,周恪都不允许它发生。
事实是反倒他杯弓蛇影地被引爆了,引火自焚。
“我只是想和姑姑把青瓷退回去,”必齐勉强解释,“何况有姑姑陪着我,你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必齐没话说了,微微呼吸起伏着,泛着甜丝丝的酒香,像一口绵密的气泡酒,勾/引得某人即刻低头来饮她。
呜,一息间,必齐就像杯酒被他碰洒了,周恪受着伤也不影响他的气力,拦腰抱着她趴到他身上。
唇舌勾勒里,他捧着必齐的脸颊,把丝丝酒香尽数搜刮过来,好回响、偿还他数日的念念不忘。
必齐屏足的气息全松散掉了,周恪冷手碰得她下意识激灵,她挣扎要起来。
“这是医院,你还受着伤。”
“不要紧。”
说伤无妨,也说哪怕是在医院,怕什么?
下一秒,必齐就领会他话里的不管不顾,攀在脸颊上的手,原本是安抚那枚已然无痕的耳光的,不知不觉,就乘入了她领口。
一手掌握她的曲线与心跳。
两重呼吸都乱了章法。必齐只能去咬他,因为他拿指尖刮它也捏它,周恪就依样学样,在她下唇上轻轻咬了口,“我想要你,齐齐。”
“你敢,除非我俩死一个。”
这话成功惹笑了某人,笑得张狂也开怀,“不知道跟谁学的。”
随即一个不设防,周恪狡猾地连着被子滚她到下面,双膝死死格着必齐,不给她动弹。
周恪撑手在上,看怀里人红着一脸,像绯红的绸缎,鼻息咻咻作响。要他如何舍得将她拱手于人。
必齐才想说什么,来分神急/色的人,包里手机就响了,才接通,那头必昀脱口问她哪去了。
还在应酬,得晚点回,只能这样说。
扯谎的人,一边余光去看周恪,看他喉结活络的幅度,嘴角玩味的笑意。
这个档口他但凡喘息都是一个死,偏偏他就这么做了,在含住她剩一只的耳夹时,那隐忍也崩坏的轻哼,清楚渡进了电话里。
必昀人精当即炸毛,“你跟周恪在一起对不对?要死了啊施必齐,你骨气被狗吃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那就别说。有人把电话抢过来,二话不说撂线了。
清净下来的二人,干瞪眼,必齐后知后觉去掐他脖子,“你不招我生气就不痛快!”
“那你来招招我。”
周恪带着她躺下来,胳膊揽在她腰后。外面好像下雨了,遮雨棚上能听到啪嗒的声响。
杳杳夜色里,此起彼伏的空调外机运作声。
这当然不是必齐第一次在医院留宿。她有意也无心,告诉某人,“高考结束不久,我从徽州回上海,淋雨发烧病倒了,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我在医院睡到天亮……”
周恪面上很惊讶,“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
她翻个身,某人即刻从背后拥上来,窸窣的动静里,他提醒必齐,
明天是你的阳历生日。
又长一岁,你二十一了。
*
必齐的印象里,好像只有她十二岁生日过得有声有色。本命年的缘故,不仅姑父送了她人生第一部手机,妈妈还特为赶过来为她庆生。
之后这几年,几乎都是草草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