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凭她作为一个凡人的本能,酸甜苦辣都去受去尝,哪怕这是盲目的。
而俗套的人栽进情字里,谁人不是盲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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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报说这几日台风过境。上海正巧在风眼边上,黑云浓浓翻滚里,还伏着炎炎的晴。
很怪异诡谲的天气。
必齐把车就近停在小区外,必昀拎着两个西瓜先下去了,留她在车上落锁前确保一切设备得当。
几分钟不到,远远就见一辆熟悉的黑车,载着几人,徐驰而来。
与她擦肩时,车上人及时下来了。
不等必齐从看见姑父的惶恐里回神,周恪率先指派小孙,送施少庵回去,“我和伯伯要谈的就那么多,旁余的,想和必齐单独谈。”
必齐手攀着窗,看姑父阴云密布的样子,顿觉不好。
张嘴意欲发难周恪闹什么幺蛾子,又碍着姑父在,话急急咽了回去。只失了魂地木然,看某人也摇头,
无声求他,适可而止。
施少庵久久不去承周恪的情,目光在二人之间盘桓,负气且怒其不争,想来也是全知道了。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他文人的骨气注定不同意又是一回事。
气不过印象里理该赤诚的少年郎,成了今日功于心计这样子,胚子全坏掉了。
算计必齐还琢磨到他头上来了。
因为那日周恪凑巧和施少庵在一处酒楼应酬,听闻了姑父写书且欲将其改编的事,掉头就去拉拢人脉铺好了路。
再攥着这枚棋来和姑父筹谋,也是事先算好了姑父不会首肯他和齐齐。
他们生意人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的。
这就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这就是长线放远鹞。
施少庵比起先头的盛怒又收了些火力了,只因近距离看侄女的眉眼,那些或脆弱或固执的底色,再真实不过的儿女情,于他不亚于一种折辱。
折他在席上获知的真相,
辱他这些年背信弃义的因果。
与其说周某人这一笔好处许到了他心坎上,不如说,是罪恶狠狠劈杀了他一巴掌。
此时此刻,施少庵像极了一个罄竹难书的罪人,除去向必齐引头谢罪,
别无救赎。
……
周恪挨到车边,低头捞必齐仰首,像坐享战利品般地意欲吻她,
车里人一把把他搡开了,气急发作,什么礼数也顾不得,“周恪,你他妈就是个老混蛋!”
说罢不给他反应,即刻启动车子,一脚油门跑了。
深灰色天幕骤然咳下一记响雷,暴雨倾盆如注。必齐漫无目的地直线游荡,一度丧失了思考能力,她只是恨周恪的不管不顾,恨他明明有那么多办法,偏选了最下乘的一种,算计人心。
车窗载着暴雨,视野全然模糊,雨刮器左左右右地疯狂摆动,
饶是她加速到阈值了,依旧甩不掉后方紧随的车。
到下一个路口转弯,后方的车突然超前,车头一个打横,
霸道地将她别停在死角。
必齐抱着方向盘,惊魂甫定,某人已然从外拽开车门,手扶在车顶上,探进来够她的下巴抬头,“如果我不走这一步,你预备怎么跟他们说?”
“如果不把我们的关系放到明面上来,你要继续无名无分地跟着我,偷情一辈子吗!”
“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必齐,”暴雨兜浇了周恪一身,他也顾不得,“我想留你在身边,是再光明正大的关系。哪怕两全不了外人的口舌,起码也要施家人在背后支撑着你!”
不然呢,她本就浮萍无根的一个人啊,没有老施家系着她,你要她像从前那样,举目无亲吗?
他不否认自己是风月里的好手,让必齐委身于自己,也不过是反掌之间。
怕只怕,那样对必齐而言,不是个公平的下场;
怕只怕,那样只会让她和其他招惹过的女人一样,热情一散,分道扬镳。
“你的好姑父做了一辈子文章,唱了一辈子戏,却没有一刻检讨过,自己的人生是否合格。”索性由他来进这步棋,哪怕就此再背几道骂名。
“或者你现在就告诉我,他周怿值得你名正言顺,而我,做再多都是徒劳!”
外面狂风暴雨,车里车外两个世界,二人明明很近,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必齐本能摇头,这样急火攻心的失言,于他是本性驱使的胜负欲,于她却是错怪。
她矢口否认他的指控,“在我心里,你从来有着周怿不能胜任的分量。”
周恪闻言,即刻怔怔失神,“你说什么?”
“……”
必齐看他面上支离破碎的雨,下意识动容也心疼,伸手够过去,草草揩干净些。
对视之下,恍惚间,上帝仿佛施予他们一只脚,
那重重千山万水,顷刻就横跨过来了。
周恪由不得雨水冲刷视线,在必齐的容颜倾塌前,他选择屈服本能,话音落下来,变得足够温存也无奈,“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世,只婵娟一剑,磨尽英雄。出自陈人杰《沁园春·赠人》。唯美人关英雄难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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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体量,先交个底,本文比较长,最短也有30w起步;
2.下篇写民国文,《到福开森路去》,在专栏求个预收(那本的周家会是这本的祖辈);
3.另外定期感谢一下评论区陪伴、投雷及灌溉的读者,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