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过半,必齐惺忪醒觉在周恪怀里,他一路抱她到浴室。
放在满满一浴缸温水中。
虚软的骨头浸水即刻复苏知觉。鼻息里首先绵延开来的是血橙腊香,再是他身上淡淡的檀木味道。
外面好像落雨了,玻璃上筛豆般地脆响,晨昏不分。
必齐问他,几点了?
周恪如实回答,也轻蔑打趣,“体力很差,我更怀疑你是小孩扮大人了。”
怪人体力差的人,才是万恶的始作俑者,他要了两回,最后看在她实在可怜才饶过的。
必齐闷闷不乐地背过去,看窗外,山月还在,只是光很微弱,像一盏灯别不住地要熄。
她恨恨下逐客令,“你出去,我自己洗。”
“别扭什么,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看过?”
男人或许过了贤者时间,本性就回来了。周恪偏不肯走,偏要看着她洗。
方才她小憩的空档,他已经收拾好自己,清爽一身浴袍,头发吹到半干状态,利落地全梳到后面去。
少见的露额头形象,倒是很减龄。
坐在浴缸边上一动不动觑着必齐时,比个夜猫子还精神,“饿不饿?你晚上也没吃多少。”
周恪问这话很不务实,因为他家里向来是清锅冷灶的,这个时辰也叫不到像样的夜宵了。
可他固执要问,也相信对于必齐这样心气的小孩来说,情趣该从一日三餐里去找。他对付其他女人的那些,用在她身上,不会奏效的。
“有点想吃银鱼蛋羹。”
问的人随口一句,答的人也张口就来。
必齐刻意为难般颜色,讥诮地回首,“吃得到嘛?”
水里浮动的人,身影分外笼统。长发湿在肩上,氤氲生香,像疏影横斜的水中月。
也莫名妖娆似才出洞的青蛇。周恪微哂着俯身去挨近她,“嘴比害喜的人还刁,天一亮就带你去吃。”
必齐不置可否,仰首去看,原以为这样不卑不亢地迎视足以劝退他。
结果反倒助长了周恪的气焰,视线明目张胆从她面上,去到水底春光。
某人教她,“这才叫偷看。”
必齐一气之下,深呼吸一大口,即刻沉潜到水下去。憋了几分钟有余,周恪看到水面不住地冒泡,也不伸手去捞。
仿佛就想看看她能和他较劲多久,也和她自己较劲多久。
事实比想象中长了许多,长到某人开始担心,再不上岸她当真会溺死。
水中人这才突地跃出来,抹一把脸,拼命换气。
周恪嘲讽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然而又很受用,受用她狼狈之下无限趋近真实的鲜活。
他让必齐快点洗,好了他带她上天台看萤火虫。
三楼上的天台是个露天泳池,周恪平时不常去,但上回必齐走后,他就请人在上面支了个帐篷。
他说,忘不掉某些人看萤火虫时,那思之若渴状。
像电影《蒂凡尼的早餐》里赫本向往橱窗,也像无忌的小孩向往喜糖。
“你都不要睡觉的嘛?”而且下着雨,哪来的萤火虫。
必齐时刻谨记自己打工人的身份,她才不修仙,“我要睡觉。”
“大不了明天帮你请假。相信从我昨晚带你走,老纪也心知肚明了。”光明磊落惯了的歹人,连上/床都要闹得天下皆知。
“……会扣奖金。”
“实习工哪来的奖金?”周氏剥削嘴脸。
“有,只不过是年终奖的四分之一。”
有人微微笑着作罢了,这样精打细算的经济账,他永远没她会过的。
水中水外的两个人,对视之余,必齐发现左侧置物架上水培着一瓶海棠,
开得鲜妍,可叹无香。
难得温声细语,问周恪,川端康成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凌晨四点钟,我看见海棠花未眠。”某人伸手来,帮她拨开颊边湿发,再戏谑的眉眼不过,还残余着云雨里的几分风流,
“未眠是你,海棠花也是你,必齐。”
下一秒向前倾身,没等必齐反应,一把堵住了她嘴巴。压制地贴吻她到水中。
一水之隔,各自两端,气息渡换间,周恪的呼吸是她唯一活命出口。
*
今晚确实看不到萤火虫了,雨越下越大,大到把月亮都从深墨天幕上冲刷掉了。
必齐简单洗漱停当,要抓紧补觉的时候,才想起手机没拿。
来得太匆忙,还在周恪车上。
连同他那天偷摸塞给她的钥匙。
她去到客厅问周恪要钥匙,要下去拿,身上穿着他找给她的干净衣裳。
就是那天干洗的衬衫,男式版型在她骨架上过分地大。
走动起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倒徒增些另类的挑拨感,耐人寻味。
周恪二话不说起身,牵住必齐,他陪她下去。
“免得有人像当年那样,得了个手机就想着给家里人发求助短信。”
必齐冷静地看着他,“可当年我并没有发。”
“我知道。”只是,某人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真当在囚禁我了?”二人进电梯下行,光影忽明忽昧,必齐问他,口吻十足的认真,饶是她再清楚不过,她从来是自由的,除非自己困顿,否则无人能囚住她。
周恪一言不发,直到必齐亦步亦趋地随他走,发现他并非去到R8边上,而是那辆再眼熟不过的越野前,她才暗道不好。
挣开他转身欲走。
顷刻间,周恪拉开了后座的门,也秒速捕捉回她。
二人齐齐栽跌进车厢里,许久不用的车,扑面而来的黑暗与潮气。
必齐后知后觉她方才的问题该是惹毛他了,抑或她泄露的年少秘密,勾引着某人恶趣味心起,他今晚左右是不准她睡觉的。
“有多难忘?”周恪急急将她翻身,推到车窗边,必齐感到那宽松的衣摆尽数被他推去肩头,本就毫无遮挡的地方更是一览无余,他在耳后切切地道,“难忘到记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你覆盖掉,好不好?嗯?”
亦如他嫉妒本能地要覆盖她所有前尘那样。
必齐话还没出口,就被迅疾的一记力道冲散了。
彼此呼吸急促着,汗水缠绵着,扑到那窗玻璃上,蒙了层湿漉漉水雾。
必齐捂着嘴不由心脏掉出来,眼睁睁看着她撑在窗上的手,架不住那密集的攻势,失重般地下坠,滑跌。
拖沓出长长一条热意潮湿的轨迹。
此情此景,和当年当时,一模一样。
某人真的混账透顶了,口口声声不会让她死,可他今晚就是奔着弄死她去的。
不久前才尝过的人,默契与热烈都还是新鲜的,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何沉沦。
必齐回首恨某人一眼,只见周恪轻佻地笑。
再抱着她下来坐在座椅上,唇逐渐从她眉心向下滑,滑到她明白他要干什么时,一切都太迟了。
只能低声惊呼,“周恪,你疯掉了!”
情浓时刻的戏弄,搅和得必齐瞬间洇滩成一汪水了。
作恶的人不多时起身来,把尝到的湿与甜,悉数涂揩到她颈上。
重重拉着必齐再度吞没他。
颠沛的风浪里,周恪难于告诉怀里人,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像一口尝罢七情五味,也像走马灯一眼望到头,只恨人生苦短。
哪怕就此便堕了魔道,“我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歌词出自王菲《情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