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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出五折

必齐的驾驶技术很保险,或者再具体点,循规蹈矩的意思。

看到十字路口早早就踩刹车,掉头进辅路,永远是慢条斯理的节奏。

周恪笑话她,别说一年给12分,哪怕1200分,她都半分不扣的。

“为什么当初不肯我教你?”他问着,一并也坐起身,轻佻的目光和笑意,像风夹雨淡淡吹拂过来。

那时必齐学驾驶,周恪就提出要教她,他的技术水平是圈子里毋庸置疑的,没成年就摸车子了。他老头毕竟是行伍出身,家里好几台改装越野,重型级,很难开,但周恪都能轻松驾驭。

教会了不少狐朋狗友,也报废了不少车,愈挫愈勇,大伙说他是那年代的嬉皮士。

“我有钱,干嘛不去驾校系统学。”

“就是避嫌。”切,堂而皇之个什么,他们老施家传种的臭毛病,不好好说话。周恪瞧瞧虎口处的咬痕,吃痛本能,咬字也重些,“周怿都没怎么提防我,你倒是先受戒了,受戒自己‘准弟媳’的身份,授受不亲。”

准弟媳三个字,狠狠强调的力道,砸得必齐懵懵地。

“……我没有。”

“天要打雷了,施必齐同学,我跟你说,当心现世报。”

是真要打雷了。手机里才接收到同城雷暴预警,上海一到六月,就会转折一个漫长的黄梅天。

江南土生土长的人,潮湿是腌渍在记忆里的,故乡底色里的,像水时时刻刻洇开你在宣纸上的着墨。

小的时候,施必齐每逢雨夜睡觉,都觉得床和枕头跟着在摇,淅淅沥沥地。她想撑个伞在床边,也像躺在那种乌篷船上,无系无根,不知明朝醒来,驳岸在何乡。

“你带伞了没,什么时候下车?”

“不要岔话题,”有人即刻看穿她的伎俩,见招拆招,“不想提他?”

不想提呢,他更不想提。

兄弟俩不睦早就是明面上的文章了,尴尬的是,这些年中间都落笔个施必齐。

而她或许就是因着这份尴尬,偏颇哪一头,都不厚道。

但那时周怿于她毕竟是男友,名正言顺的男友,是喜欢的人,权衡利弊,才有意避嫌周恪。

这是其一,至于再一层……她无声地看着周恪。

十字路口跳红灯了,栖息下来的车里,二人面面相觑。随即,訇然地一个霹雳,落雨掉在窗上,像天上急急扯断了珠子。周恪伸手抢开雨刮器,身影顺势包围住她,“看我干嘛?”

“你那时候,说要用家里仓库吃灰的越野车教我。”

车没惹到她,可是他曾经在车里干的荒唐事,惹到她了。

当事人都未必记得,难为施必齐,无论多少年过去,都无法忘怀。

那一幕活春宫般的画面,是深深烙印在记忆里的,羞耻又崩坏。再高明强悍的礼教都无处遁形。

更更该死的是,年岁不同,看这段的心境也不同。

十岁亲眼目睹的第一反应,是惊悚也是惶恐;

可是后来发蒙了,通俗点说高中的她也怀春了,那段场景竟会反复地出现在梦里。

着实叫人纳罕。

直到后来她课余阅读李银河的文章,第一次被科普“性启蒙”一词,那感觉才是骤烈的、震撼的,如同身体里猛醒了一道惊雷……

必齐一时思绪跑火车,回过神时,周恪挨她近近地、低低地,抬手拨了拨她头帘,玩笑的意味很浓烈,“看我干嘛?”

他再次问她,也说,不带理由地看人就是耍流氓。

“那你不知道耍多少回了。”

“我不怕被骂流氓,而有人怕呢。所以越野车,下文是什么?”

必齐不想理他了,正好红灯倒数,她赶开他的手,些微坐直身子。周恪在边上败兴状,说她没有心也好,白眼狼也罢,总之是控诉,咬得他虎口现在还绞痛着。

咬他还没事人,无情;

不听不应不买账他所有的陈情,更无情。

风花雪月里打滚的人,如今也摸到绊马索了。说真的,周某人在任何女人身上用过的,和她比起来,九牛一毛。

“你这已经不是南墙了,必齐,是棺材,铜铸的棺材,我不掀开来躺进去,不会死心的。”恰好上海话里,就有个“小棺材”,打是亲骂是爱,笨蛋的俚语。

车一路往公司开,浓云伏得很低,裹着雷。周恪也不忘指示她,能见度低开示廓灯,别开双闪,“他妈,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别说话呀,对我就是最好的指教了。”

这是必昀的车,必齐已经够小心了,她觉得纯粹是身旁人干扰的。

干扰得她,十五分钟的车程,爬一般停停走走。

到达公司时,由于还没有车位,得停在便利店门口,再徒步上楼。周恪按住她,让小孙先送把伞来,“不然你淋雨回去,这一头绿,回头就掉衣服上了。”

不提还好,一提必齐就挫败,某人完全免疫她的劝退办法呢,她甚至脑洞大开,哪怕剃光头或者吃胖个三百斤,都未必起作用。

挫败之下也问他,“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死心?”

“说过了,我不会死心,除非躺进去。”对面的人倨傲极了,死性不改,再离谱反骨的话他都说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我是不是得感慨,你幸好没有嫡亲的妹妹。”

周恪笑出声,推门下车,接过伞帮她撑着下来,嗓音在雨声里,字字砸地,不可一世且极端放肆,

“我不要什么嫡亲的妹妹,那是个夸张手法,一切前提建立在对象是你之上。我要的是你,施必齐。”

*

预报的是阵雨,而事实上,这雨落了一天一夜。

翕动的窗帘外,庭院里花都零落了好些个。必齐起床的时候,姑姑在收拾院子,姑父在伏案看报,嘴里哼着首不具名的调子,该是什么粤语老歌。

夫妻俩的气氛不对头,必齐也能感觉到,就是黄昏危机闹得。

一个老学究一个老来俏,有什么磕碰了,也不真章吵,就闷声冷战。相敬如宾大抵就是此意,只不过,有时候,近乎于“冰”。

必齐高考附近,姑父说他要写书,要写本昆曲背景的小说。

施少庵这人也是注定做学问的,一辈子活在故纸堆里,心思很纯很正。他说过,等这本书写完,未了的愿望也就了了三分之一。

另外两个,一是看必昀圆满,二是等必齐谅解。

当然,没活到头,话都别说那么死。人是越得到越不满足的,欲望无穷匮也。施少庵如今又有了新盼头,想把小说改编到银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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