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彼此眼见格局的差异,磨合不来,那就距离产生美。
说一千道一万,也是在鼓舞小妹,当真住不惯,也别勉强。
姑姑姑父接你回来,多少是想在眼皮底下偿补你,当真说过个一辈子,他们也劳烦的。年龄摆在那里,老施都七十多了,不然你问问他自己,当初娶我妈可曾想过今天?
老夫少妻会有多少忧患和时代使然的看不惯!
“你好好想想,到时无论是赁房,或者买车,力有不逮的地方大可以向我提。”
倒是必齐,一点没长进,还像少时那么倔强,“不用的,我自给自足。足不了的,走一步看一步罢。”
“看什么步,贷款买车啊,你傻吧?”
几年社会经验过来,必昀如今顶看不惯提前消费的行为,说白点,薅你自己的羊毛。
必齐不言不语状,她如何能说呢,借固然不可取,可她这么多年都是“借”着人活的。
有时,与其问家里人张口,不如白纸黑字的契约关系,
没有温度,没有情谊。
*
是日傍晚六点,施必齐打卡下班。
出门禁闸口的时候,如周某人所言,他的黑漆R8就等在楼下,跳着双闪,见她出来还刻意鸣了两记喇叭。
六月的黄昏天,下着微雨,拍着脸是毛毛的粉扑子。
必齐没停地走,车就一路地跟。最后干脆一个右打,别上人行道,不偏不倚地截着她身前。
施必齐吓得不轻,车里人下车来,她一秒光火道:“你要不去看看脑子吧!就这么冲上来,万一撞到人怎么办?”
“我只想让你上车。”周恪无辜卖相到底,问她,是生气了吗?
从你不肯上车起,就好像憋着一股无名火。
诚然我很欢喜看你生气,可必须得是有名火,无名的话,我猜起来好累,你闷着也受罪。
附近的停车收费员果然赶来严正教育了,操着一口洋泾浜的沪普:先生,个么你这个行为坚决要不得的!
快快快,开走开走,否则我马上报警!
周恪自觉受过,再牵住必齐,连同她手里的伞。也让大爷多通融几分钟:
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和我闹别扭。家务事嘛想必您也懂的……
必齐真恨不得掐死他!
纯粹是没脸待了,跟着他上车了。关门那一瞬,大爷还无比心善地调解道:“两口子过日子有话好好说就是了。”
晚间忙完公务的周恪,晌午那点酒已然散干净了,他专门自己驱车过来,就是今天足够地闲,“陪我吃个饭罢。”
“我吃过了。”
某人即刻转脸来看她,一瞬不瞬地锚着她眼珠子,他说必齐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她扯谎的时候,会下意识躲闪目光。
“所以,三餐这种东西,吃就是吃,没吃就是没吃,有什么好骗人的?”
“因为是你,”副驾上的人,气呼呼地,活像个发了性的猫,积怨已久地控诉他,“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凭着自己的意愿和手段来强压我!我是独立的、自由的,你追女人从来这么变态的嘛?嗜好强制爱自己上网找片子看好吧?”
很好,施二小姐难得“开瓢”一回。
周恪也笑出声,“别这样,你这时候让我找片看,我代入谁?”
必齐闻言气得不得命了,当即起身来拔车钥匙,没拔成,周恪及时地揽抱住她,扣在眼前。
下班便装的施必齐,穿得条纹衬衫裙是配套丝巾的。
两厢纠缠扭打间,丝巾就飘到了脸上,也因着底妆,朦朦胧胧地粘附在上面。
隔着一层薄纱,周恪并不急着摘,只端视她,“如你所言,你是自由独立的,当真消受不了我这样,也大可以像那天在戏院里,斩钉截铁地掉头就走。”
“前提是你像贺佐明那样识相。”
有人表示谢绝拉踩:他妈他识相个屁!
“比你好。”
此话当真?周恪浑不怕地望着她,手落在她腰后的力道,也更紧实些,对峙到最后一秒,不知是谁先崩盘了,抑或是先松开防线豁了个口子,
周恪鼻尖轻轻地抵上她脸颊,
隔着那层蝉翼,他当真忍了又忍,才没登徒子地直接亲上去。
只问她,“快说,想吃什么?我饿得饥不择食了!”
*
事实也确实,他饥不择食了,喝点水就能当饱的地步。
周恪做主把车开到了市区一家商场里,去离施家不到两公里,主要方便她夜归。
下到地库的时候,必齐依旧说不上想吃什么。她拧巴得像个毛巾,问就是随便、都可以,可当真俱实到某一家,又嫌这嫌那的。
有人很难不火大,“玩我?”
再看她面上寡淡,又一秒会意,就是劝退他,变着法子败他的兴。
这招有多没用呢,想想他多反骨就知道了。一向习惯拍板的人索性野蛮到底,吃火锅罢,他知道这里有一家川味火锅极为地道地,最近应季推出的小龙虾也很不错。
那天他们公关急会开到傍晚,散会时周总就犒劳员工吃这家的,某方面来说,他不失为一个人道主义的领导。
等锅底上来的工夫,周恪说,“到底外卖还是比不过现出锅的。”
最务实的人间烟火,也唯有来这四方菜馆,来这腾腾的火锅里打捞,
和足够值得的人。
高楼之外是斑斓霓虹,披着落雨的滤镜。必齐不禁怀念起在徽州的日子,那样宜居的城,每一息空气都一尘不染地新鲜,干净。
“周恪。”她冷不丁喊了对面人,冷淡亲近对半的口吻。
周恪心真真突掉了一下,哂笑,又很拿乔傲娇地,“干嘛?”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打招呼就套路我去你朋友家的公司。虽然你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我会很难受用,你希望我怎么对待这份恩惠呢?三叩首还是谢绝,好像都不对,都不合理。”这恰恰也是她从小到大,一直置身但一直想挣脱的道德囹圄。
是进或退,都成了她的不该。
因为你把自尊押进去了。
怎么对待呢。周恪一边强迫症不能忍地擦拭着餐具,一边抬眼,再确信不过地纠正她,“真正‘保媒’你进去的,其实是你自己的实力。我不过是起了个接驳的作用,必齐。”
纪丰泽用人标准一向出了名的严苛,他说,前几年我往他那边陆陆续续输出了不少人力,有些不够格的,他会直接拒绝。
绝不会看我的面子。
当然,面子二字,如今也早已利益化了。生意人两个手,一只用来抓钱,另一只就是抓面子、人脉。
“你要是当真达不到他期许,信不信呢,他也能让你卷铺盖滚蛋。”
必齐存疑之际,对面人不知何时剥了两只虾肉。
鲜香肥美的两尾肉,虾壳剔得净光净,周恪戴着手套送到她嘴边。
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也绝不自己剥虾的人,眼下心甘情愿,喂她吃。
“快点!我手酸了。”
必齐本想让他就撂碗里,无奈赶鸭子上架,只好乖乖张嘴,咬住那虾肉进嘴时,唇角边的拇指忽而趁虚而入,轻薄她嘴唇,也极为浪荡地摩挲状……
她即刻全吐了出来。
周恪故意使坏地倒打一耙,“你好端端地吃就吃,咬我干嘛!”
必齐被他气得无语,“谁咬你,仙人跳?”
说着就去桌上倒一杯鲜榨果汁,漱漱口,清理了好几下才算完。
对面的人看她这样,才不气馁,反而恶作剧得逞般的颜色。
余下的时间必齐干脆不理他了,只吃自己的,她不是很能担待川味的辣,尤其麻,筷子就一味往番茄锅里去。可是最爱吃的油条及鸭血又唯有进辣锅,才匹配。
周恪就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看她在那里自我攻略,想象一个小人左勾拳右勾拳都冲自己,很狼狈也很可爱,他心下十足地好笑,然后悄默声把那两道食材都挪远些,挪到只有他方便够到的位置。
果然,不到十分钟,必齐就架不住馋了,抬头张望。
周恪问她,“要什么?”
她点点他手边,表示要鸭血。
某人抄起公筷帮她下,“你说说,有些人长嘴不用来说话是干嘛呢?“
“可是也好过有些人全身上下都好,就坏在一张嘴。”
周恪:“嗯?我全身上下都好?”
“……”必齐很想抽自己两耳光,真心的。
这锅底确实十足地辣,翻滚的牛油卷覆着层层香料与麻椒,连扑鼻的香气都呛人。不多时,她就架不住了。
施二小姐人菜瘾大吃辣的下场,就是嘴肿得像梁朝伟那个经典的香肠嘴形象。
两个人食量都不大,最后还余下些龙虾,周恪让必齐打包带回家,给必昀或者姑姑吃。
至于施少庵嘛,“想他也不高兴吃这些的。”
电梯一路去到地库,必齐放空地站着,二楼涌进一群人的时候,她由不得地被周恪拽到近身处。
层层下降的玻璃幕墙里,投进对岸的万家灯火,
她退到一隅角落里,背后是墙,身前是他,无从撤退。
有人就那样坦荡且乖张地看着她,必齐只有低下头去。
这一回,周恪没有勉强她。反倒拿手揉了揉她头顶,也碍着人多,音量近乎私房话,“齐齐,我想你才来见你的,就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云鬓半偏新睡觉,出处白居易《长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