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和宋临云回阜江巷的时候,廪生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廪生当时被关在濮才良私牢中数月不见天日,所以昨日那个大夫特意叮嘱了在不牵动伤口的情况下,可以在外面看看,也算是一种调养方式。
王巍本来是不同意的,因为这难免会牵扯到伤口,但是廪生却还是更想看看外面的日头,所以王巍直接将木榻一起搬了出来。
廪生将脸上的血污洗净以后,因为好久没有晒到过日光,脸上有些惨白。
而他此刻,正在看着宋临云送沈怀玉回来。
沈怀玉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虚,廪生虽然名义上是她的护卫,但是实际上更像是她的长兄。所以被廪生看到宋临云,沈怀玉还是莫名有些紧张。昨日她和廪生只是略微讲了讲大概的来龙去脉,大夫就进来替他缝合,还没有详细地和廪生讲她重生以后的遭遇。
但是好在廪生只是沉默地看了看宋临云,并没有说什么。
而宋临云则是眯了眯眼对上了廪生的打量,根据青檀的调查,这个曾经跟在女相身边的护卫,从未和许玲珑有过半分接触。按理说,自己和许玲珑一起救了他,不说感谢,至少也不是现在这样,眼中流漏出隐隐的敌意。
宋临云的直觉一向都非常的准确,他敢肯定,这个髌骨被剜的人,对他的打量肯定是有些敌意的。
不过对宋临云有敌意的人向来都不少,所以他也只是略微扬了扬眉毛,丝毫不放在心上。别人怎么看他,他一向都是视若无睹,只不过因为这个人是沈怀玉要救的,他才勉强看了看廪生对于自己的看法。
如果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宋临云甚至连察觉他对于自己的想法都懒得。
沈怀玉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那今日就先谢过宋二公子了。”
宋临云垂眸看了看躺在榻上的廪生,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沈怀玉,意味不明地回道:“好说。”
等到宋临云走了以后,廪生的神色才略微好转了一些。
他似乎是不在意宋临云一般,闭口不提道:“阿玉,你这次来到金陵是不是因为哑叔在之前留了信给你?其实峪城一案,我大概的原委已经清楚了,只是证据不足,想要扳倒林瞻,还得去峪城一次找证据。”
“当年林瞻为了让现在的承德帝上位,不惜勾结外族,就为了让穆弘文前去淄州救急。当年峪城一战,也正是因为他和匈奴人里应外合,导致这一战惨烈,淇城更是整座城池被屠,血流成河。”
这件事其实沈怀玉已经梳理地七七八八,当年峪城一战,穆弘文临危受命,但是那时候匈奴来势汹汹,他在峪城和淇城之中只能二选一。峪城人口数倍于淇城,所以穆弘文也只能选择峪城。
淇城也因此被匈奴人屠城,尸横片野。为数不多逃出来的人之中,就有现在赫赫有名的左旗将军徐良徽。
徐良徽的全家都死在那场浩劫之中,就因为穆弘文的选择,所以淇城数万生命全都惨死在匈奴人的大刀之下,甚至众多妇人在临死之前也难逃凌-辱。
所以徐良徽和穆弘文之间一直有龃龉,确有其事。
虽然穆弘文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任何错处,但是世间之事很多都分不出一个对错。当年沈怀玉彻查张栋贪墨一案,总多寒门学子为张栋求情,因为张栋此人很是爱才,救助了不知道多少寒门学子。
但是因为张栋,导致金陵那么多人成为饿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沈怀玉沉默了片刻,“我即将动身去峪城,只要找到林瞻勾结外族的证据,再加上赵子述早就已经有了反心,林瞻必定难逃此劫。哑叔和厌雀,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无缘无故、不清不楚地死去。”
廪生看着沈怀玉,突然转了一个话题道:“那话又说回来,先前,我一直都没有问你。送你回来的这个人,是不是穆弘文将军的外甥?”
沈其道和穆弘文有些交情,宋临云之前在淄州也是非常有名气的世家公子,廪生知道宋临云并不稀奇。
但是之前知道是一回事,现在的状况又是一回事。
“你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
廪生问得很是直接,沈怀玉一时哑口,半晌以后才讷讷道:“他是许三小姐的未婚夫,所以现在,或者说是暂时,也可以说是我的未婚夫。”
宋临云在淄州的名声其实说不上是很好,廪生也只是远远地看过这个人,只知道这个出身显赫的世家公子,长了一张相当俊俏的脸,听闻也是个纨绔子弟,是淄州销金窟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