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清酒,琉璃做盏,宴会之中还有数位精挑细选的花娘,跪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弹奏乐曲。
濮才良所设宴席一看就是经过了精心的布置的,所用器皿无一不是上好的物件。他端起面前的酒盏敬宋临云道:
“贤侄,这是金陵名酒桃花醉,我特意选的好些年份的。这酒要是拿出去卖,就是千两银子也买不到,也是沾了贤侄的名头,这酒才能得见天日。这杯,我先敬贤侄。”
宋临云却没有什么兴趣喝酒,先前用玉箸敲着那琉璃盏听个响儿,再后来就是随手从面前的果盘上摘下一颗葡萄,百无聊赖地抛掷起来。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颗葡萄抛脱了手,不偏不倚地正巧砸在了濮才良的头上。宋临云看了看濮才良,语气却不怎么诚恳道:“啊,濮大人,还真是不好意思。”
这样实在谈不上是诚恳的道歉,就算宋临云原本真的不是有意的,濮才良估计也不会信。就连沈怀玉都不禁扶额,不知道宋临云这样嚣张的性子是怎么在淄州活到这么大的。
况且他们现在还在太守府,虽然已经知道这场宴会是鸿门宴,但宋临云也实在太过张扬了一些。
濮才良自从刚才就一直在被宋临云触怒,现下看到基本上尘埃已定,索性也直接撕破脸皮道:“宋二公子这样行事,可实在容易湿了脚。毕竟这是在金陵,不是京邑,更不是在淄州。若是一直这样肆无忌惮地行事,可难免会引来祸端。”
“祸端?”宋临云以手支头,“我倒是好奇,金陵城中谁对我,能称得上是祸端。”
“宋二公子,目空一切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没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吗?”濮才良冷哼一声,“就算是你再怎么大有来历,来到别人的地盘上,你也得缩起尾巴做人,明白吗?”
宴厅之中原本丝竹之声未曾停歇,但是现在气氛微妙。那些花娘显然也是有些眼色的,观察到在场的人物似乎是有些口角,当即停下了弹奏的手,端跪在地上。空荡荡的大厅之中只有偶尔的杯盏相碰之声。
濮才良这话说得自己畅快,这些天他在李家和卫国公府之间左右为难,憋屈得紧。一直到了今日才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原本他以为宋临云听到这话会愤怒,但是他没想到宋临云听到这句话以后居然没有什么反应,神色懒散地撑着下巴,似乎是在神游天外。
濮才良回想了自己刚刚说的话,自认为说得挺有气势,一听就是威胁人的。也不知道这宋二公子是个傻的听不懂话的,还是自大到在金陵也可以随心所欲。
宋临云又从面前的盘子上摘了一颗葡萄,但是这次却没有抛着玩,只见他指尖微动,那圆润的葡萄就朝着濮才良飞了过去,又是正巧砸在了他的头上。比起上次,这次的葡萄砸得就有些惨烈了,直接在濮才良的脸上裂开了。
葡萄绽开的汁水顺着濮才良的额头向下淌下来,濮才良在任金陵太守以后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京中还有贵人相助,很少有这样差点压不住自己的怒气的时候——
偏偏宋临云还毫无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濮大人,手不小心又滑了一下。”
濮才良:?
一次是巧合,两次都这样,肯定就说不上是巧合。况且宋临云的态度还这么地让人恨得牙根痒痒,濮才良接过跪走过来的花娘递过来的帕子,黏腻的触感从皮肤上传来,他怒喝道:“你还真的觉得自己凭借身份能在这里肆意妄为?”
“金陵城中,我濮才良若是真的要谁死,连阎王爷都不敢多留他在人间半刻。我看在你年轻不懂事,便给了你几分薄面,你还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真的以为我是个纸糊的老虎不成?”
“濮大人实在是好大的口气。”宋临云扇了几下扇子,“老虎?其实你要真让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在我的眼里,只能算是个纸糊的老鼠罢了。”
这样毫不在意的态度直接点燃了濮才良的怒气,他将放在面前的琉璃盏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器皿破碎声。
似乎是有碎片溅到了肌肤裸露的花娘身上,有个抱着古琴的姑娘惊呼一声,但是还没来得及叫完,硬是逼着自己将这声惊呼咽了回去。
在这样的场景下发出声音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濮才良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宋临云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