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琼笑了，“那便听天由命吧。”

午膳过后，孙府在花园支起了戏班子，台上咿咿呀呀演的一出《麻姑献寿》，旦角赫然是那日唱《双姝记》的凤仪。

孙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盯着凤仪看。

今日她的状态好得出奇，没有突然间发疯，伤寒好后休养了一段时间，现在看上去精神状态也还不错，被下人换上了一身红袍，越发显得精神焕发，看上去完全不像心智混乱的人。

等凤仪唱完一幕，她拍着手喊起来：“好！哈哈，唱得真好！”

这时候，孙老太太才显出一点不同于别人的迟钝，周围的女眷纷纷捧场，“是呀，唱得好，哄我们老封君开心了，来人，有赏！”

一时间，赏赐的金银珠宝如流水般送去了后台，幕后的戏子们却无半点轻松之情，他们肃容满面，穿着黑色短打，看上去不像是戏院的人，而像是训练有素的侍卫。

“少爷，现在怎么办？”小五愁眉苦脸道。

凤仪闲闲地将自己的妆补好，再抿了口脂，少年清秀的脸庞被浓厚的妆容掩盖，他的笑容昳丽，“还能怎么办，继续唱啊！”

他将搁置在一边的银两打翻，摔着袖子候在了入场处。

“等等。”小五眼神一凝，从银子堆里捡起来一张写着小字的纸，“少爷，有消息了。”

“顾现送来的吧。”凤仪没有分来半个眼神，“放着便是，他调查到的现在还没有用处。”

最锋利的刀要留着到最后一刻才能捅入敌人的腹部，现在就用无疑是割鸡用牛刀。

凤仪深吸一口气，带着笑上台。

台下人是诸府女眷，但，最重要的，是中央那个紧紧盯着自己的老人。

她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背也开始佝偻，但所幸衣着整洁，脸上也没有痛苦之情，孙府该庆幸没有亏待她。凤仪咽下哽咽，抿掉眼中的泪水，现在还不是相见的时候。

一曲唱完，又有人点了《牡丹亭》。

戏班子当然不会让凤仪再去唱，唱完凤仪的嗓子都要废了，替凤仪的花旦上去，孙老太太就开始坐立不安。

“我要刚才那个丫头唱。”她闹着脾气，“不要这个！”

“祖母，那个不是丫头。”孙芸宝连忙哄道，“再说了，您有我一个不就够了吗。”

“不一样，不一样。”她喃喃道，浑浊的眼球满是呆滞，她情绪激动地挥手，“我要刚才那个！”

戏乐停了，台上的人手足无措，只是尴尬呆立着。

孙芸宝深吸一口气，吩咐道：“让刚才的人再上来。”她的眉眼间满是厉色，“今日是老太君寿宴，不能有半点差池，让刚才的戏子再演一出。”

下人为难道：“这，这不合规矩呀，小姐。”

“在孙府，我就是规矩。”她眼风一扫，“还不快去。”

下人连忙通传。

小五为难地看着他，“真没办法啊……”

“小姐也没办法，哎，委屈你们了。”

“这倒也不是问题。”小五隐秘地看了凤仪一眼，“只是，要唱什么呢。”

“你们看着办吧，老太太说只要是他都行。”

“好。”小五装模作样道，“我们的台柱很贵的，你可要加钱才行。”

凤仪将头上的发髻固定，换上一身白衣，他嘴角微翘，“机会不就来了吗？”

孙芸宝好不容易安抚了老太太，刚松一口气，就看到台上的人一席白衣，凄婉的唱腔传来，她下意识站了起来。

什么都行，但怎么会是这曲！孙芸宝心中焦急，老太太对《双姝记》不喜欢得很，有一次母亲请了戏班子来唱，老太太直接被气晕过去，病情反复很久才稳定下来。

孙芸宝知道这不是身体问题，而是心病。

她正要派人将台上的人拉下来，却听到身边的老太太呢喃一句：“真像啊。”

她转过头，看到祖母的眼角滚下泪珠，再次重复了一遍：“太像了。”

“跟我们家阿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