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那张冷漠严肃的脸见到陆琼后有些许波动。
他迟疑道:“阿琼?你来这里作甚。”
陆琼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藏在了身后,额角有细密的冷汗冒出:“只是过来找几本书罢了。”
成国公已经洞悉了他的意图,默然道:“我已经看到了,你拿出来吧。”
怎么办。陆琼有一瞬间的慌张。
她无疑是敬畏这个父亲的,少年时以五万击退八万突厥大军,被圣上破格提为将军、后封国公的男人能是什么简单货色?只是家宅内那点事让她对这个父亲有了偏见。
况且陆明月的身世让她隐隐察觉到了不简单的气息,心中有鬼,一时间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但很快,陆琼便镇定了下来。
成国公再怎么说也是她的父亲,难道还怕事情败露杀了她不成,况且还有外祖家做靠山,陆琼有了依仗,冷静开了口:“倒是父亲,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我也为你手里这份东西来的。”成国公点点陆琼身后露出来的纸张边缘。
陆琼将户籍放在桌子上,问道:“陆明月真的是我姐姐吗?”
成国公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将那份户籍拿走,塞在了袖子里,“不重要。”
陆琼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父亲是知道陆明月的身世的,看来当年与魏氏的纠葛另有乾坤,可她也无比愤怒,为成国公这么多年漠视在京里操持门面李氏。
“怎么不重要了?”陆琼冷笑一声,俏丽的脸上布满寒霜,“父亲既然那样重视魏氏,连这样的丑事都要替她隐瞒,哦,或者说父亲是刻意趁着魏氏被人欺辱之时趁火打劫。”陆琼一顿,哽咽出声,“为何不放阿娘归家呢?”
陆杨本不能出生的,当时的李氏已心存死志,儿子跟着丈夫去了边关,家里只剩下她和幼小的女儿,那段时间陆琼的舅舅又出了点意外,求成国公帮忙的信件迟迟等不到回音,她孕期受累,一时间想不开,便拿了剪刀在门口枯坐着。
陆琼看到了,懵懂地问她是不是在等兄长和父亲回家。
李氏看着女儿才勉强撑了下来。
后来陆琼想到这一幕就后怕不已,要是当时她不在该如何呢,既然魏氏和成国公情深似海,李氏已对成国公没有半分感情可言,为何不和离。
成国公此刻真的有了几分怒火,他长眸暗下来,积蓄阴霾,“陆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看着倔强流泪的女儿,叹了口气,这到底是自己期待已久的血脉,他将藏好的户籍重新展开。
“这件事本不该被你知道的。”他轻声说,“是我对不起魏氏。有了明月以后,我便时常想,当时要是我还在,表妹……魏氏就不至于遭遇这样的事情,后来你母亲容不下她,身体也不太好,常常自己一个人生闷气,我就将她带去了疆北,到底国公府是我们的家,不可能让魏氏一个外人久住。”
“可后来。”成国公一哽,继续说道,“魏氏以死相逼,求着我纳了她。明月是在行军路上出生的,因为忙乱,户籍吩咐让一个小兵帮忙办下,没想到出了差池,还是按原本的出生日期入了户。”
“……”陆琼无声地将眼泪擦拭掉,少女的眼尾泛红,几乎看不出哭过,“那么,您为什么特意要这封户籍呢,放在这里也没有关系不是吗?”
“接下来的事情你不方便参与了。”成国公匆匆道,他将陆明月的户籍重新叠好放起来,“别说出去,连你母亲也不许声张。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多问这些东西。”
陆琼不满地鼓起脸,“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现在也能读书做官。”
成国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们阿琼的志向了不起。”
这是记忆中第一次收到父亲的夸奖,陆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但很明显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最后一个问题。”陆琼低声道,“问完我就走了,等下还要去陪阿娘用膳。”
李氏总是把自己赶走,却总是以各种理由陪女儿,成国公心里酸得出奇,还是大方道:“你问吧。”
“父亲,对母亲可否变心。”陆琼紧紧盯着他的神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没有。”成国公毫不犹豫道,他像是陷入了恍惚之中,只是喃喃,“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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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孙芸宝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几日,趁这个空档,陆琼拜托蒹葭将顾现约了出来。
依旧是珍宝阁,顾现一身宝蓝胡服坐在她面前,眼神诡异道:“怎么突然想感谢我了。”
陆琼翘起嘴角,殷勤地将顾现面前的茶杯填满,“多谢世子为我解忧。”
上次的秘密可从成国公那边套出了不少话呢,虽然对现状没什么改善,但总比一直恶心的苍蝇停在面前好。、
“没事。”顾现摇着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