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并没能使虞渊在门派中的地位得到多少提升。
他可以在门派中自由活动了,但不能离开山门。
软禁的地点不过从小屋子,扩大到整个宗门罢了。
每次路过宗门子弟,还需要承受对方或鄙视或探究的目光,到后来,虞渊干脆不白天出门,只在晚上活动。
这一夜,斯年依旧陪着他散步。
“师父……”斯年觉得心疼,手背与对方的蹭了蹭,想给点体温慰藉,“你辛苦了……”
“不苦。”虞渊莞尔,看了看清瘦不少的斯年,“倒是你,这段时间,操心了许多。”
斯年垂头,“只要能为师父,为大家,做点什么,我心甘情愿。”
斯年感觉手上一暖。
竟是师父第一次,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斯年脸一红。
师父的体温比自己低,像是个永远需要从她这里汲取温暖的人。
但她愿意。
师父想要,她都愿意给。
正准备回手反握,斯年手上却一空——
虞渊又放开了她。
斯年抬头正要问缘由,看见师父表情冷峻,知道又大事不妙。
“怎么了师父?”
“是魔息。”虞渊凝眉,“我感应到了魔族的气息。”
千凌派全是人族,除他以外,没有魔族。
正常情况,虞渊是不应该在这里嗅到魔族的气息的。
“我去前面探一……”
他本来要叫斯年自己先回屋,但此时看到斯年一脸了然且坚定的表情,他又笑笑,“好,你跟我一起去。”
魔息渐浓。
愈靠近一处子弟寝舍,这气息就愈浓郁。
虞渊与斯年放缓了脚步。
在这里,如果被千凌派中休憩的弟子们发现了,不说查清真相,反而会被诬赖一通,引火烧身。
最后伫足在一处灯火皆熄灭的寝室前,虞渊确定此处的魔息最为浓重,先前似有若无的气息都是从此处传出来的。
他本想让斯年在门外把守,但一见对方表情凝重,便问:“怎么了?”
斯年冒出冷汗,“这是龙岩师兄他们的寝室……”
推门而入,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寝室中发生过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斯年摸索着房中,点燃了烛台——
屋内四张床上都躺着四仰八叉的人,身上衣着都为千凌派校服。
他们浑身是血,断了呼吸,睁大着眼,无法瞑目。
床边都缭绕着一些紫烟,是魔族行动过后尚未散去的痕迹。
死相最为凄惨的,便是那龙岩。
他的喉咙被生生割破,整个脖颈都要被削下来似的,只留一点皮肉连接。
若不是深仇大恨,定不能下此死手。
虞渊心底莫名生出一种痛快,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不对。
千凌派门禁森严,守卫严密。
若不是有人疏忽,根本不可能让魔族有机可乘。
而此时,死得最惨的,又是杀他寨民、与他有过节的龙岩……
果不其然,没多久,屋外明火闪动。
门派内当前的大弟子、作为屠魔表率的大师兄龙诚,举着灯笼进了屋。
他身后跟着一队人马。
龙诚眼见屋内狼狈血腥的一切,面如土色,看看虞渊,又看看斯年。
“你,你们……”
虞渊冷脸。
他们中了圈套。
“大师兄!你听我们解释……”
斯年试图澄清,但龙诚打断:
“你们?你一直跟他在一起?”
“是!所以我可以证明……”
“那你就是共犯!”
龙诚难以置信,指向斯年的手指剧烈颤抖,“你违背人伦,与魔族厮混也就罢了!千凌派对你有恩,你却恩将仇报,杀死师兄!”
“我没有!”
“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一地的魔痕!”
斯年被质问得毫无还嘴之力,她急切地看向师父,却看见师父一脸平静,像是已经接受了对方的指控。
“师父……”她怔愣。
但虞渊闭口,一言不发。
这二人被关进了千凌派地底的水牢之中。
这期间,斯年一直试图为他们辩解。
她知道,师父对千凌派失望透顶,并不信任他们。
而千凌派也对师父不信任。
她必须做二者中间的桥梁。
然而,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虞渊压根没有试过为自己辩护一句。
他知道,哪怕案发当夜,他不在屋中,甚至在山外,千凌派都会怀疑他。
他已经想好要带斯年强行突破的方法了。
只是,龙一还是来给他打了一阵定心剂。
掌门前来探望时,向虞渊表达了信任,并希望能给师门一个查清真相的机会。
虞渊不信千凌派,但能姑且相信龙一。
他暂且不作乱了。
“师父……”斯年蹭过来,贴在他身侧坐着,有些疲惫,声音都些许无力。
虞渊抬手,将她的头扶着,靠在自己肩上。
她太累了,需要歇一歇了。
周旋在人族与魔族之间,被双向指责,却永远坚定不移地选择他的人,这一路,已经累坏了。
可笑的是,给她歇脚的,却是这样一处幽闭空旷的水牢。
“师父,你怕吗?”
“不怕。”虞渊沉吟片刻,“只是,这几天过去,我有些不安。”
“……”
“发生了这么大的命案,千凌派本该当即审讯,此时却将我二人放置。我怕,他们暗地里在谋划别的,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斯年很少哭,此时眼泪却打湿了他肩头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