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当空绽放,岸边人来人往,各色装束面具,穿梭其间,令人眼花缭乱。
远处的高台上,请来的“傩班”正在表演歌舞,周遭不时传来喝彩之声,天地间一片欢喜热闹。
岑子婴几乎是迫不及待,第一个就跳下了船,却还来不及着地时,就已经一头撞到了一个人怀中。
“哎哟,谁他娘的这么不长眼啊?把我面具撞坏了,赔得起吗?”
岑子婴叫唤着,晕头转向间,扶着面具才一站稳身子,耳边就传来一个女子泼辣的声音:“这种俗物,别说一个了,赔你十个百个都绰绰有余!”
岑子婴一激灵,定睛望去,眼前霍然出现一张明艳的红色面具,他瞬间脱口而出:“你,你是……母老虎?”
“再乱喊把你舌头都割了!”少女劈头盖脸地一声骂去,岑子婴吓得往后一退,不用再怀疑,眼前这个嚣张的婆娘,就是那前院的母老虎,姬宛禾!
他正想斗着胆子“回敬”一句时,红衣少女已经招手上前,欣喜地喊道:“老遥,我们在这!”
岑子婴这才发现,少女旁边还有一人,坐在轮椅上,一袭青衫,戴着一张画了竹子与云纹的面具,也随那红衣少女扬声喊道:“遥哥!”
岑子婴心里陡然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滋味,暗自撇了撇嘴:“怎么到哪都带着这个瘸子啊,真没劲!”
烟花璀璨,月色缭绕,夜风拂过湖面,当辛鹤与喻剪夏到来时,对岸已是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处处欢声笑语不断,惊蛰楼与前院的弟子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时机,她们对视一眼,心中暗喜,这便下了船,走入烟花之下,融入这一片热闹的面具人潮中。
辛鹤与喻剪夏随着人流走走看看,赏灯听曲,好不惬意,却没走多久,迎面就撞上了一行人,为首者一身黑衣,戴着张狰狞可怖的鬼魅面具,身后一头白发冷冽如雪——
这特征简直太明显了,一看就知道是谁!
辛鹤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喻剪夏手心一颤,她忙悄悄将她拉了拉,压低了声道:“别慌。”
“少侠哥哥”握住了手里的洞箫,深吸了几口气,堪堪定住了心神,这才抬起头,目不斜视地与那行人擦肩而过。
那身黑衣在月下冷峻离去,白发飞扬间,头也未回,一丝察觉也没有。
“成功了!”巨大的喜悦涌上辛鹤与喻剪夏的心头,她们彼此对视,兴奋不已。
“小鸟,你的办法果然有用,我可以远远跟着哥哥了,你一个人没有问题吧?”
喻剪夏凑到辛鹤耳边,按捺不住欣喜,辛鹤赶紧点头:“你去吧,夏夏,小心一点,记住别靠太近,你家白毛可机警得很,叫他认出来就糟了!”
喻剪夏点点头,这便与辛鹤分开,悄无声息地跟上了裴云朔那行人。
辛鹤戴着“小狐狸”的面具,双手背在身后,独自一人穿梭在人潮中,走走逛逛,倒也怡然自乐。
只是好半天都没有遇上“骆青瓜”,看来老天爷都有意帮她了。
辛鹤一边暗自庆幸着,一边又有些莫名的失落,走走停停间,不觉就来到了那傩班表演的高台下,仰起头,被台上奇特的傩舞吸引住了。
那些舞者戴着各式面具,随着锣鼓之乐在月下起舞,除却奇特的舞姿外,旁边竟还围了几个衣裙飘飘的妙龄女子,手里纷纷捧着银盘,上面洒满了花瓣,她们一边围着那些舞者转圈,一边将银盘中的花瓣洒向他们,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一般。
这画面落在辛鹤眼中,让她一时久久未动,看得入神了。
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熟悉。
是的,太过熟悉,不知怎么,这画面总让她觉得在哪见过一般,却一下又想不起来,实在恼人。
辛鹤微微蹙眉,站在台下,正拼命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的记忆时,旁边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像是前院的弟子,对着她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师妹,你,你是哪个班的啊?怎么,怎么从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辛鹤一惊,扭头望去,那弟子即便带了面具,她都能感受到他那份紧张,在他身后,还站了几个同伴,勾肩搭背的,在那里嬉笑起哄着。
辛鹤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搭讪了?换了女装后,居然就从天而降了一朵桃花下来?
她心底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望着跟前紧张的少年,正想要用什么托辞搪塞过去时,不远处却忽然走来一道俊挺身影,她目光一动。
那道身影白衣飞扬,戴着一张仙鹤面具,身姿颀长,月下遥遥走来,宛若谪仙。
辛鹤一颗心陡然揪紧,几乎来不及多想,掉头就走!
那向她问话的师兄急了,在她身后喊道:“师妹,师妹你怎么就走了……”
辛鹤却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埋头急急忙忙走了半圈后,却忽然猛地顿住了脚步。
不对啊,她在躲什么?她现在都打扮成这样了,还在怕什么?
果然男人装久了,都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姑娘,好不容易穿一回女装,还觉得自个在“男扮女装”,生怕被拆穿,这真是太……好笑荒谬了!
辛鹤哭笑不得间,稳了稳心神,伸手把脸上的面具整了整,又将那对狐狸耳朵揪了揪,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转过了身。
“我本来就是个姑娘,如假包换,心虚什么?”
她一转身,便望见了那身白衣,仙鹤乘月而来,长发随风飞扬,他迎面走向她。
月色动人,烟花迷人,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辛鹤瞬间屏住了呼吸,挺起纤秀的后背,一步步走向那人。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们终于在绽放的烟花下,擦肩而过,那一刹那,辛鹤一缕长发飘飞起来,拂过他的脸颊。
一阵清透的茶香扑鼻而来,原本要擦肩离去的骆青遥,瞳孔骤缩,忽地停住了脚步。
时间被无限拉长,嗅觉与触觉被无限放大,这一刹那,天地间仿佛定格住了般。
骆青遥站在风中,不可思议地扭过头——
“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