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酒吧。
何子川被江瞿阑的“易枝”两个字彻底惊呆了,酒也醒了个彻底。
“我去!那美女竟然是易枝!”
何子川记得六年前江瞿阑刚被他妈逼着出国那会儿,明明都是十字开头青春飞扬的年龄,彼时的阑哥却颓的要死,常常看到他一个人默默坐着,谁也不理,谁问也不答。
他起先还悄悄琢磨着难道阑哥是有什么孤怪癖?
那时的江瞿阑不拿自己的命当命,抽烟抽的比谁都猛,把酒当水喝,越烈喝的越起劲。
何子川送他去了三次icu,最后那次出院没一天又开始喝上了,从小就把他当偶像的何子川不明白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两年没见就弄成了这样。
气的何子川生平第一次对他动手,抢了他握在手里的酒瓶,“你想找死吗!”
没想到他却疯了一样扑上来,争抢中酒瓶摔在地上炸开了花。
何子川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他像被抽了灵魂一样直愣愣地扑在玻璃渣上,碎玻璃片划破了他的脸,手臂,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和着酒迅速染红了大片地板,他却动也没动,痛苦的紧闭着眼,直直的躺在玻璃渣上,似乎就想那么等着,等着什么时候血流干算了。
何子川惊的忘了反应,半天才想起跪下去扶他,才一靠近就被他一把拉住:“你这个骗子,滚!”
虽说的是滚,手却紧紧拉住他:“易枝,你说过你要来找我的,为什么离开?易枝,别走,不要离开我,不要……”
“易枝……是谁?”
或许是身下的碎玻璃让他太过刺痛,或许是心底的秘密压抑得太久,而此刻江瞿阑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放下了防备,剥开了那段被他视为禁忌的往事的外壳,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讲述。
7岁,江瞿阑被保姆带去游乐园,他并不喜欢这些幼稚的项目,兴致缺缺,保姆硬往他手中放了一支棉花糖,绑了个大气球在他手上,弄得他更加烦躁。
正是暑假,游乐园里很多父母带着小孩子一起来玩,小朋友奔奔跳跳,戴着鹿角发箍,一手拉着一个大人,被逗的咯咯咯地笑。
棉花糖售货车插了几株棉花糖,挂了五彩小星星,被装饰的粉粉嫩嫩。
保姆挤到人群中排队,江瞿阑停在原地,悄悄打开手机拨通那个名为“妈妈”的电话号码,“嘟嘟嘟……”,没接,重播,没接,重播......依旧是忙音。
他将头偏向一边看风景,隔着道栏杆,一个绿团子女孩绕着门口阶梯跳来跳去,头发随着她的姿势一颠一颠的,不时咯咯咯地笑,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小女孩察觉到陌生人的目光,也看过来,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煞是可爱。
她冲他大大一笑,改变了路径,朝着他的方向一跳一跳的靠近。
她不走,脚尖合拢,费力地跳着过来,小脸累的通红。
这绿团子真笨,不会用走的吗?
跳到离他五米的位置停下来,小女孩穿着嫩绿色的小裙子,头上用绿色丝带绑了两个可爱的小揪揪,她趴在栏杆上,歪着头看他,清晨暖黄色的阳光从她身后照来,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光圈,金灿灿的,应该还很暖和。
江瞿阑看了一眼,绿团子却突然趴下钻过围栏冲到他身边,一只手抢过他的棉花糖,另一只手拉着他的气球转身就跑,气球系在他手腕上,他看了一眼正挤在人群里的保姆,鬼使神差地放弃抵抗,顺着手腕上的拉力跟着绿团子一起跑起来。
两人一起奔跑在路上,绿团子“哈哈哈”地笑着,笑声清脆,让他想起了山涧清泉,咚咚欢畅。
两个人跑到僻静的草坪,绿团子似乎很开心,笑的直不起腰,歪头看他,明知故问,“喂,你干嘛跟着我啦?”
“你抢了我的……棉花糖,还有气球。”江瞿阑绷着脸,似乎觉得从自己口中说出棉花糖非常难为情。
她明知故问,就是想逗他,绿团子揪了一块棉花糖塞进嘴里咂巴咂巴,“味道不怎么样嘛,呐,还给你啦。”
“别哭小弟.弟,我没钱买,借你的吃一下啦,现在还你嘛。”
绿团子看他不接以为他和别的胆小鬼一样要哭了,轻轻拿起他的手将棉花糖的串签放到他的手心。
彼时的江瞿阑比同龄人矮一些,堪堪到绿团子眼角的位置,心里却想着:真是幼稚,我才不是弟弟。
可是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的,手指也软软的,江瞿阑手指合拢接过了棉花糖,轻轻捏在手心。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江瞿阑严肃着小脸正经发问。
“我是一个人从家里偷偷溜出来的啦!”绿团子看了看周围小声回答。
江瞿阑想了想自己刚刚没有拨通的电话。他能看见母亲的机会很少,那个熟悉的陌生人从来不会抱他,甚至不会对他温柔的说一句话。家,可真是一个冷冰冰的地方。
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绿团子从家里偷偷跑出来完全合理。
“那……小弟弟,反正都跟着我到这了,呐,你要和我一起玩吗?”绿团子拿她的手指轻轻的戳了戳江瞿阑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