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在外面等候许久，才看到舅舅满脸铁青地走出来。

“姑娘，咱们还是过会再来吧！”丝蕊紧张地揪着锦帕，“我看大老爷现在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不要紧！我是去找祖母，你在外面等着。”不顾丝蕊的阻拦，林青上前叩响了房门。

“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林青推门而入，夕阳的霞光跟着她，一步步迫近，最终映在老夫人满是沟壑的面容上。

“什么事？”她疲惫地揉揉眼。

然后等了很久，都不见有回声。老夫人疑虑地看去，看到林青正勾着头，注视自己的脚尖。

“祖母！”

林青抬起头，眸中幽深似海，“您说，我怎么成了天煞孤星？”

一阵疾风吹来，紧闭的大门发出不堪忍受的痛吟，但它死死地坚持着，不让外面的风信有机会钻进门。黑暗笼罩的厅堂内，空气仿佛在震荡歌舞。

“我真没想到！十五年前的事还会被再翻出来。”

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刚出生的时候，有个道士给你批过命，这事情鲜有人知。”

“可是舅母知道。”林青平静的纠正，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老夫人反应了一下，“呃，对，她许是听到一些风声，但并不是全部。其实真正的批语是“若为男，则家绝。””

她陷入的久远的回忆中，“你出生后一直啼哭不止，换了几个奶娘都没办法，听人说小孩招鬼，我就病急乱投医，找来了知名道士驱邪，谁知报过生辰八字，他竟算出你有刑克至亲之命，你爹娘的境遇，就是前证。若不及早诛之，必定会牵累其他家人。”

“若为男？”林青呢喃。

“对！”

老夫人点头，“但你是咱们宋家的血脉，我如何能狠下心，就花了一大笔钱向道士求来破解之法，即瞒过天道，改换阴阳。”

“所以这些年，你就把我当女儿教养？”林青的脸笼罩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祖母也没办法！”

她望着林青，无奈与悲哀充斥了她的眼眶，“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你就越安全，宋府也...才能保全。”

浑浊的泪珠滴滴坠落，打在她六十大寿的礼服上，胸口上牡丹绣纹很快濡湿一片，像被风雨凌虐过一样，显出富贵身后的脆弱本相。

“那...”长久的沉默后，林青终于出声。

咯吱一声，艰难守擂的大门忽然脱了力，微风趁虚而入，很快顶出一条缝来，后面的同伴争先恐后地涌入。

林青的额发被吹乱，连声音也似乎被吹得支离破碎。老夫人仔细分辨，才听清她说得是“那我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像被猫爪挠过一样，老夫人心里猛然一酸。

看着林青眼底的寂寥，她想起了当年闹着要嫁给林启的女儿，也是这么倔强，这么骄傲，可最后呢，却落得个的凄惨下场。

不行，她不能让悲剧重演。

指尖的疼痛，让老夫人恢复了清醒，她狠下心，深深地看进林青的眼睛。“一辈子，你必须彻底忘掉自己是男人这件事。”

在门缝的压制下，晚风越发气势汹汹，纠集了一帮小伙伴，开始对里面猛攻。

林青觉得身上很冷，一没留神，打了个寒颤。

“冻着了吗？”

老夫人赶忙扯过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就算是夏天，也不能贪凉，瞧你手冰的。”

听着饱含关切的啰嗦声，林青心里酸涩极了。她怎么能说完那么狠心的话后，还能摇身一变继续做慈爱的祖母呢。

“是不是害怕了？”老夫人的眼中满是温柔。

这熟悉的语气让林青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想起之前的不渝，她身子瞬间一僵。

“还是个孩子呢！”老夫人轻笑。

“别怕，外祖母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后路，以后就是宋家的三少夫人。”

“嫁给三表哥？”

林青烦闷地摇摇头，“我有洁癖，不想和两个女人分享男人，也不想当两个孩子的后娘。”

外孙女吐槽亲孙子，老夫人只能假装中立。

“崇阁人是荒唐了些，但胜在知根知底，他喜欢你，也会帮忙掩护你。而且嫁给他以后，你就是未来的当家夫人了，不用颠沛流离，也不用面临身份暴露的危险。人活一生啊，难得糊涂，平安喜乐才是最紧要的。”

老夫人力劝，“你总不能孤独终老吧！”

提到孤独终老，林青突然想到一个跟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子，“那秋雯呢？她也要嫁给三表哥吗？”

老夫人沉吟，“威儿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若是你介意...”

“我不介意！”

林青睫毛微颤，光线在眼下投出参差不齐的鸦羽，“若是她愿意嫁，我就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