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的朝晖透过繁茂的梧桐树叶空隙,洒落在地,形成一块块光斑。
后院饲养的鸡鸭,因为远方的炮竹声被惊吓的到处飞窜,吵醒了屋内之人。
“咳咳……”屋门还未打开,低哑无力的咳嗽声线先一步传了出来。
“大海,你怎么起来了?”姜海母亲姜李氏此时挎着菜篮慌乱赶来。
“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出来晒晒太阳。”
姜李氏望着儿子因病消瘦不成人样的的身体,心疼地低着头抹泪,“好,晒晒太阳也好,病可能会好得快些。”
自从儿子从江州回来以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请的几个大夫,都说静养就好,可养着养着,孩子身上的肉一天一天的,肉眼见少。如今,走两步都要咳嗽几声,给人一种要命不久矣的感觉。
姜海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享受烈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母亲,你……见到半夏了吗?”
姜李氏择菜的手一顿,面露难色,不忍告诉儿子事实,“娘还没得空去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
“你没见到,是吗?咳咳……”
了解母亲的姜海,直接戳破了姜李氏的谎言,一时心急,咳嗽不止。
“大海啊,你别吓我啊!”
伴随着姜海的咳嗽声,姜李氏的惊慌声,方才远处的爆竹声已经行至附近。
姜李氏拍着姜海的背,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大门被人破门而入。
来的人是姜湖。
姜湖十分嚣张地向姜李氏施了一礼,随后来到姜海面前,向姜海展示自己的新衣,神情倨傲,“大海哥,我这身衣服不错吧?”
“你来干什么?”姜海憋着喉咙想要咳嗽的痒劲,胀红着脸发问。
姜湖盯着姜海的眼睛,恶意满满,“当然是去汪家提亲啊!”
“胡闹,汪家的姑娘和我儿子是娃娃亲,你算什么东西!”对于一直欺负自家儿子的姜湖,姜李氏上来就怒斥一顿,若不是要扶着岌岌可危将倒下的姜海,她早就撸起袖子招呼他了。
“伯娘,我是什么东西,大海哥心里可清楚的很。”
姜湖话里的意思意味不明,姜海却猛然恍悟,“果然是你!”
姜湖见目的达到,狂笑而去。
姜海终于知道汪半夏不见自己,还把两人的信物退回来的原因,在姜湖这。
撇下姜李氏,姜海拼着一口气跌跌蹡蹡向外追了上去,对着姜湖怒吼,“半夏绝不会嫁给你的!”
翻上马身的姜湖居高临下享受着俯视姜海的快感,“晚了,大海哥,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姜李氏追上来后,便瞧见姜海失魂落魄呆愣在原地。
“大海?”姜李氏轻轻换了一声,仿佛声音大一点,眼前的人便会随风散去。
“母、母亲……噗!”
下一刻,姜李氏的眼前便被一层浓浓的血雾笼罩,耳边徒留自己撕心裂肺哭喊着姜海的余音,久久不散。
而另一边,汪老爷也为姜湖和其父突然带着重礼,登门拜访,表示疑惑。
喝过茶后,汪老爷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姜湖的父亲姜鹰自豪地拍着姜湖的肩膀,“我家犬子与府上千金,情投意合,所以老夫才撇了老脸,前来提亲。”
闻言,汪父直接愣住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说的是小女半夏吗?”
自己闺女什么时候移情别恋的,他都不知道?
“是啊!当初告诉我的时候,我比你还吃惊呢!”姜鹰抚着胡子,对能够和汪家结亲的激动之情,喜于言表。
汪老爷望着满院的聘礼,越看越别扭,今天这事,姜家父子俩让他琢磨出一股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姜老爷,乡里乡亲都知道我家小女和你那侄子姜海有娃娃亲,如今你这大张旗鼓的,却为自己儿子来提亲……”
汪老爷推拒的很明显,姜鹰以退为进,谈起提起娃娃亲的往事。
“当初你府上的现如今早已仙逝的老太爷指下的娃娃亲,可当时的原话却只是说与姜家娃娃订个亲,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哪个娃娃,所以贵府千金与姜海的娃娃亲纯属误会。如今,我儿子与你女儿两情相悦,也算圆了老太爷的一桩夙愿吧。”
误会?什么叫误会?当初指亲的时候,的确是说的与姜家娃娃定个亲,可当时姜家小一辈的只有姜海,那时的姜湖还不知道在哪等着投胎呢!
汪老爷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姜湖又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求他成全两人。
“汪叔伯若是不信,可派下人把半夏请来,当面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放肆!”汪老爷被姜湖的无礼行为彻底恼怒,“一个外男,不许直呼我女儿的名讳!”
姜湖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被姜鹰拦了下来,恰逢此时,下人匆忙来报,小姐昏倒了。
汪老爷袖子一甩,留下一句“管家送客”,头也不回地直奔汪半夏的小院。
“郎中,我女儿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晕倒?”
一头华发的老郎中长长地叹了口气,等汪老爷谴走下人后,才对他道出实情。
“小姐她有、有孕了。”
云英未嫁的姑娘家,配不得“有喜”二字。
汪老爷一脸惊愕,他知书达理的闺女,还未嫁人,怎么会突然有孕了?
老郎中临走前,望了眼里间已然苏醒却死气沉沉的汪半夏,对汪老爷劝慰道:“老爷,小姐近日忧思过重,需要静养。而且这事情不一定是小姐的错,在问清缘由前,莫要错怪了小姐。”
“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汪老爷点着头听进了老郎中的话。
他的半夏,一直都循规蹈矩,绝不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
“告诉爹爹,是、是谁欺辱了你!”
回想起方才姜湖提亲时志在必得的神情,他心底似乎有了答案。
随着日头西落,除了压抑的啜泣声,汪半夏一个字也没有向汪老爷吐露,直到汪夫人拜完佛从外面回来。
一进院子,见到汪老爷在独酌,便开始数落起来,数落完,见还不吭声,又说起自己今日在长街上听到的传闻。
“你知道我在街上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吗?”
汪老爷执酒的手一顿,脑海里冒出不详的预感。
汪夫人快言快语,“街上都在谈论,说是南城这边,有位大小姐,和姜湖有染……”
怕汪老爷不知道谁是姜湖,汪夫人特意帮他理了关系,“就是姜海的堂弟,虽说是堂弟,可一点都不像姜海踏实肯干,两人不仅有染,还珠胎暗结,说的有模有样的,啧啧,这要是我闺女,我非得打死她不可。”
汪夫人过完了嘴瘾,回过神就见汪老爷面色阴沉地盯着她,良久,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他们说的,就是你闺女!”
“怎么可能!”汪夫人吓得合不上嘴,随后松了口气,一脸无畏道:“咱家姑娘做不出这事,再说了,姜海那孩子知礼数,我相信他们俩不会乱来。”
“不是姜海,是姜湖!”话罢,汪老爷仰头喝尽壶中的残酒,“砰”的一声掷在桌上,捏着壶身的五指指骨不断泛白。
汪夫人终于意识到汪老爷并没有开玩笑。
“夏夏!”
嘴里喊叫着汪半夏的乳名,惊慌失措地向女儿院里奔去。
须臾,母女俩痛哭的声音传到了汪老爷的耳边。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不能不为!”
话罢,汪老爷摔碎了手里的酒壶,唤来护院,抽出了一把佩刀,便要去砍了姜湖的脑袋。
“你这是要干什么?”
还未出门,便被族长带着一行族人拦了下来。
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出于某种目的,他们已经通过各自的手段知晓了一切。
书房里,族长一落座,便开始闭目养神,似乎并不关心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汪老爷的大堂哥汪凯甲咳嗽两声,开了话头。
“事已如此,你还想着闹大吗?到头来,都是与姜家结亲,比起不受宠的姜海,姜湖可要强多了。”
汪老爷愤怒反驳,“管他孰强孰弱,我女儿愿意嫁哪个就嫁哪个!”
二堂哥汪凯乙双臂环抱于胸,开口嘲讽,“现在可容不得她选了,大街上都传遍了,说两人已有了肌肤之亲。”
汪老爷一记眼刀飞了过去,“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嫁给那个畜生不成?”
四堂弟汪凯戊站起身,挡在两人中间,拍着汪老爷的肩膀,请听他一言,“我们都是当爹的,我家里有四个女儿,特别能明白你的心情,可你也要为半夏侄女想一想,你一刀砍了人,也要搭上条命,你让三嫂和半夏孤儿寡母怎么活?”
“汪家库房的钱财能养她一辈子!”汪父低吼道,捂着头瘫坐在一旁,心中无比绝望,他明白,他不能为了一时气愤,再次毁了女儿后半生。
提起库房,屋内几人的身形都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不过见汪父有所妥协,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汪半夏闯了进来,几人神色各异,有痛惜同情的,也有轻蔑唾弃的。
汪半夏一身素衣,更衬得面色惨白,一头乌发仅用一根碧玉的簪子挽起。
一进屋,便跪在地上请罪。
以王凯甲为首,开始说教,“事到如今,嫁过去好好过日子才是要事。”
汪半夏微微抬头,语气很淡,好似自言自语,“嫁谁?”
汪凯乙冷哼一声,“做出那种败坏门风的事,还想着嫁给谁!”
汪半夏盯着他的眼睛直言,“事非我所愿,为何要一错再错!”
汪凯戊觉察出话里的意味,“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姜湖……?”
后半句话,汪凯戊顾忌汪半夏的脸面,没有说出来了。
望着汪半夏闭上双眼流泪默认的样子,他们终于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可有的人根本不在乎。
汪凯乙垂眼看着如同蝼蚁一般的汪半夏,“我可不管你们有什么纠葛,如今你已经与他珠胎暗结,木已成舟。也不要说二伯不疼你。”
说话间,汪凯乙拍了拍手,两个下人分别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里的东西,被红绸遮盖的严严实实。
“二叔给你两个选择,自己选吧。”
话罢,汪凯乙使了个眼神,让下人掀开了红绸。